说书人(下)_作者:酒否(234)

2018-03-07 酒否

  “朝廷分文官武官,孔雀滨分孔部雀部,可不是人人都得习武。”张椿的确很老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坏裂的笛子里吹出来的,四处破风。

  邱灵赋觉得这句话奇怪,可他暂且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对方放出这不清不楚的话来,邱灵赋心里便暗暗不快。他希望与此人说话能处在上风。

  他又尽量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语调轻快地问:“你知道我会来?”

  “是惊蛰知道你会来。”这老头说着“惊蛰”二字,像是念着自己孙儿那般自豪,接着他又呵呵笑道,“他还知道,孔雀滨今日要遭殃了。”

  他不等邱灵赋反应,又像是对孩子那般招手:“他还有东西要给你。”

  邱灵赋等他颤抖着手递过来一个信封,他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地等而不用手屈抢,因为他对此人无半点信任。

  可当他眼睛落在那张纸上时又心痒难耐,自己铤而走险,不就是因为对段惊蛰此人的好奇么?

  他取了块手绢,盯着那老头的脸,隔着手绢将那封无落款的信信封取来,又后退几步,才小心打开了。

  眼睛只敢往下扫一眼,但这一眼便已经能将这封信看全。

  纸上只写了六个字:紫湘楼紫衣客。

  张椿那被白眉遮住一半的眼睛,似乎能看得清邱灵赋的神情,他颤巍巍道:“他说这只有你懂,你若现在不懂,今后会懂。”

  邱灵赋忽然上前来,将随身的软剑架在这老头的脖子上。

  他冷笑道:“我现在想要懂的,你能告诉我吗?”

  张椿不慌不忙:“你要知道什么?”

  邱灵赋挑高了语气,说得轻蔑:“孔雀滨一直以来探求着一个秘密,这事被当年太平镇县官许大人察觉,一壶茶便离间了孔雀滨。而后孔部离去,孔雀滨每况日下。段仲思因察觉孔雀滨无力支撑下去,沉不住气,两年后设计陷害了白家,可依然一无所获。而此时,段仲思身体也和这孔雀滨一样迅速衰弱,两个孩子却无心继承遗志。所以段仲思便逼迫两兄弟残杀,以栽培其尖锐好胜的性子,继续接替自己。我所说的有何不对?”

  那张椿听了这番话,不仅不怒,反而当真高兴道:“你与惊蛰一般聪明,果然是惊蛰看重的人。”

  说着又可惜道:“要是他好好爱惜孔雀滨,没准我会希望邀请你来孔雀滨······可惜,孔雀滨怕是撑不过今夜。”

  张椿长老叹气,也像是从那肺腑中叹出来,人老了,凡有一点动情,五脏六腑都得跟着受折磨。邱灵赋看得出他的确是惜才之人,可他天生不会对此有任何感激。

  邱灵赋一心只想问自己要知道的事情:“他将孔雀滨破罐子破摔,便是报复他爹么?”

  张椿颇摇头,满头白须跟着晃。但他又颇有兴致地神秘道:“我说一个秘密,看你能不能猜出。”

  这老头像是全然不知自己身份,只顾着自己开心,大刺刺道:“我是朝廷人。”

  朝廷人?

  邱灵赋突然一抽痛,他的心在为接近真相而喜悦。

  许渝留下的帕子上,绣着清风雨露中的兰······

  那块徐老伯藏匿的玉佩上,赫然刻着皇族姓氏沈字······

  衔璧潜入孔雀滨,偷得张椿一首描绘棠棣的诗,却名为《品兰》······

  还有阿魄!

  阿魄说的话,他记得更深。阿魄说过,崇云城官府曾清除了全城无名无份的乞儿,起因是接到一块神秘的兰花令······

  持有兰花令者,可向官府下达任何密令!

  这意料之外的线索,不是邱灵赋想要知道的事。可他头上的汗水依旧顺着脸颊流到下巴,这是与听说书一般满足好奇的兴奋,但他更介意的却在别处。

  邱灵赋后退几步,靠着墙缓缓坐下:“为何朝廷会任凭孔雀滨衰落?”

  他害怕这衰落是假,这个出奇的想法让他不安。他如今更相信让他不安的可能。

  老头子哼哧哼哧地笑了:“小友可不知,朝廷也是江湖。”

  大臣老了,与江湖人老了一样,所感所叹的都是厌世。邱灵赋不爱听。

  他又问:“你们想让江湖人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