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不好!”
当然不好,邱灵赋要是有力气,还要打人呢,怎么还能送马车。
阿魄笑道:“哪里不好?难道不是躺在我怀里舒服?”
“不舒服。”邱灵赋许久才道。
他确实不舒服,邱灵赋浑身是汗,嘴唇苍白。别说是要杀人,就连站起来都使不上劲。
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阿魄的怀抱似乎也不如从前稳牢,不然为何如此颠簸,为何他的血液又翻搅不停?
上次从段惊蛰的手里逃出后,邱灵赋很快又是那副活灵活气的模样,但这次他却只能躺在阿魄怀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阿魄的心脏像是被刀尖一点点捣碎。
可他嘴边还是笑道:“你凡是受半点伤便疼得龇牙咧嘴,有时调皮惹事被我点穴,我像抱孩子这般抱着你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邱灵赋睁开眼睛观察阿魄的笑,疲乏道:“我不记得了。”
阿魄看着他笑:“不记得也好。”
两人路过一间屋顶,楼下飘来一阵饭菜香。
阿魄脚下一顿,俯身便下了那客栈中。
邱灵赋苍白着脸悄悄看他:“去哪?”
阿魄笑道:“不去那破屋子了,就住这里。要住就住好地方,要吃就吃好吃的。”
寒气沁入心脾,镜湖映天,天地相连。
这个天气,叶徽和已经裹上了厚厚的裘袍。他苍白如女人的手在汤药蒸氲之中摆弄,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火苗和滚滚汤药里来回观察。
许久,他才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起脸向外看去。外边一个女人孤伶伶站在门外,背对着自己。
他推门出去,熏着一身药香。
女人侧头,眉眼上似凝结了一层冰霜。
叶徽和走到她身边:“你决定好了?”
邱心素点头。
叶徽和道:“你死了,便意味着世间再没有你的消息,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也无法再做出改变。也意味着我将这秘密透露出去,你也杀不了我。”
邱心素却道:“你若将这秘密透露出去,杀你的人恐怕另有他人。”
两人都是无情的人,无情的人都不会在乎对方的感受,对话起来,就像是刀子直来直去。
两人都是把自己用高墙与外界隔绝起来的人,没必要深交。
但叶徽和却微微蹙眉:“为了一点点感情选择死去,简直愚蠢可笑。”
叶徽和说罢,却没有走。冰冷的湖面映着天光,两人在冷风中站着,寂静无声地,一起看了一会儿小雪。
两人一动不动,像是天地之间的两株不知严寒的枯木。
为避人耳目,阿魄未从客栈正门进入,只贼似地暗里寻了找了空客房潜入。
黑灯瞎火,他去给邱灵赋买了念念不忘的烧鸡,可邱灵赋吃了不过几口就大汗淋漓。
看他颤巍巍还要张开嘴,阿魄也用帕子裹着鸡腿凑去,可邱灵赋的汗水却从下巴落在他手上。
阿魄手里冰凉得难受。
他垂了眼:“看来得给你吃点你讨厌吃的东西,至少你能吃多一些。”
邱灵赋硬是用牙撕了一块鲜嫩的肉,艰难地咀嚼几下便吞下。
他仰起汗涔涔的脸:“我不吃那些恶心的东西。”
阿魄柔声问他:“不疼吗?”
当然疼,吃得香甜会疼,睡得柔软也疼,阿魄用这样担忧的神色看着自己更疼。
阿魄凝视他的眼睛,忽然站起身子。
他把那帕子裹起的鸡腿放在邱灵赋手中,对他笑道:“你自己吃吧,我去兜个风。”
“阿魄······”邱灵赋恳求着朝他叫了一声,可阿魄已经翻窗出去。
他走得极快,像是忽来忽往的风,邱灵赋目光都追不及。
窗外已经只有无边夜色。
阿魄不敢走远,只敢在那客栈周围转悠。无论怎么走也离不开这间客栈,可无论怎么走,却也不敢再靠近那个房间。
不远处小酒馆吆喝着卖酒,阿魄知道这里买不到好酒,却还是走过去买了两壶。
他提着酒出来,身上便镀上一层夜和雪的潮气。
今夜的这紫域街道就像忘川的暗河,寒冷刺骨,压得人喘不过气。阿魄甚至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有呼吸,也许是提着两壶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