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的时空交错,他身置便利店狭窄的收银台内,她站在他身前。
叶钊默然,连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听不太清。他想,原来是那个时候。心扉早已撬开。
错觉乐队离场,围聚的人随之转向另一个舞台。
像掉帧的画面,所有人都带着光影移动,李琊和叶钊依旧立在那儿,被什么禁锢了似的。
李琊转过身去,两双鞋尖仅有一拳的距离。
叶钊望着她发亮的眸眼,静待下文。
没有沉默太久,她出声说:“我……”
他抬眉,“你?”
人都散了去,华丽灯光暗下来,只有惨白的光束。
李琊侧身,遥指舞台,“我要和他们一样。”
叶钊像听到小孩诉说理想,有些无奈,又有些欣然,他轻笑说:“登上这样的舞台?”
“不,我想让这么多人听到我的歌。我是说,每个人都好开心。”她扯着他的衣摆,笑着说,“陌生人,甚至可能会彼此讨厌的人,都得到了共鸣,尽管短暂,也很厉害,不是吗?”
“嗯。”
“如果我做到了,你一定要在场。”
叶钊停顿片刻,说:“好。 ”
没有谁讲一言为定,没有谁知道这是否可能。
西侧舞台,最后的一支重金属乐队结束演出。夜渐浓,该与狂欢挥别了。
季超和杜萱朝出口的方向走去,随意谈论着今天看过的一场场演出。
等在远处的刺青女孩朝他们挥了挥手,杜萱忽然停下脚步。
季超知道她一直有话要说,内心斗争一番,率先开口说:“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
杜萱“嗯”了一声。
“为什么还叫我来?”
“我觉得……”杜萱复杂地笑了笑,眼眶红了,“我们需要好好道别,才算了结。”
“晓得了。我就想问一句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杜萱像过去一样,掩饰性地敲打了一下他结实的臂膀,“你说呢?”
季超的目光少有此刻一般真挚,“我想听你讲。”
“喜欢,喜欢你对我那么好。”
季超明白了,他拥有的只是依恋罢了,或许也有依恋催生出的喜好的错觉。
杜萱说:“我走了。”
季超不再讲普通话,说了一句沪语,“再会。”
即使再见,也期望某一天能再见。
来时的一行人在入口附近的行李寄存点汇合。
李琊和庞景汶正兴致勃勃讨论梦旅人的贝斯手。季超背上双肩包,语气轻松地招呼道:“走啰,吃饭。”
庞景汶一向寡言少语,心思却最是细腻,立即察觉出季超不对劲,试探地问:“怎么样了?”
“走啦。”说着李琊揽上庞景汶的肩膀,颇有不良大姐头在校门口恐吓好好学生的架势。
他们在公交车站牌前好等一阵也没等来要搭乘的巴士,李琊没了耐心,提议步行。多数服从少数,五个人洋洋洒洒走在湖畔人行道上。
月下西湖悄然,杨柳间的阴影里偶恋人在亲昵。
季超见了,诗兴大发,低叹着将记得的闺怨诗背了个遍。
李琊直叹:“酸,酸!太酸!”
季超揶揄道:“山茶,你是作词人,来赋两句。”
李琊睨他一眼,讲了两句日语,好似有音韵一般清泠。
季超只识得五十音图,勉强听出两个单词,问:“俳句?”
李琊翻译说:“红茶花,白茶花,地上落花。”
叶钊闻言,轻笑出声。
李琊回头去看,他杏仁黄的棉麻衬衫有些松垮,领口解到第四课纽扣,露出胸骨上凹和胸膛中央浅浅一条线。
她看书多是随意翻阅,此刻忽然想起,有篇小说里,将喉咙下方的胸骨上凹称作博斯普鲁斯海峡,因目光可以在其中徜徉休息。她觉得若以西湖好景作比,他的胸骨上凹应该是花港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