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一片黑色的。
只有声音从漆黑的画面里传来。
最开始，是稚嫩的男孩声音：“岳岳哥哥，妈妈最近身体好了很多，我和果果姐姐每天都在给你投票，哥哥加油！”
是王放的声音。
之后，是爽朗的少年声音：“岳嘉佑，你和景焰都要给我出道，听见没有！”
岳嘉佑忍不住笑：“柯以北这个混蛋，在我的应援视频里cue景焰？”
再之后，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儿砸！妈妈为你加油！”
这个声音，场上没有练习生听得出来属于谁，只有岳嘉佑听出来了。
钟珩的便宜后妈，丁若澜。
当时钟珩说钟夫人是他的粉，他还以为是开玩笑，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阴差阳错，妈妈粉是男朋友的后妈。
不过，钟夫人叫他一句儿子，倒像是，他和钟珩真的成了一家人一样。
岳嘉佑侧过头，有些紧张地看了钟珩一眼，生怕暴露，男人抿着唇，眼角是微不可查的笑意，示意岳嘉佑放心。
紧随其后，是中年男人的声音：“谢谢娃儿，叔我找到工作了，娃你也要加油！等叔请你吃麦当劳！”
是蒙城大雪里，那个和岳嘉佑分一份麦当劳的大叔，那天，岳嘉佑用一份麦当劳和萍水相逢的大叔庆祝他的新生活。
他们曾经约定，等大叔庆祝新生活时，也会请岳嘉佑吃一顿好吃的。
最后，是一个岳嘉佑从未听过的女孩声音：“岳岳，谢谢你，成了我最后的光明，如果可以，我还想再多看你几次，你一定要发光到最后哦！” 女孩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
岳嘉佑染了一头金发之后, 或者说, 钟珩走进岳嘉佑生活之后, 越来越多人将他看作太阳, 光明这个词，岳嘉佑听过很多次。
但“最后的光明”、“如果可以, 还想再多看你几次”听起来就有些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你知道黑暗是什么滋味吗？”岳嘉佑还在寻思的时候, 钟珩向他提问：“知道为什么你的应援视频是黑色的吗？”
因为要保护一些人吧？
王放还很小, 他还有未来, 没必要因为“身世可怜”就出现在镜头前，没必要以后被人认出来“这是个从小就接受了帮助的小孩”。
同样, 终于找到工作的大叔、钟家年轻的钟夫人, 他们都不适合露出脸来。
岳嘉佑觉得自己想到了, 但绕了一圈把话咽了下去。
他没必要把这些说出口, 而且这也无法解释钟珩的前半个问题。
“视频最后的女生是一名大四学生, 同时也是一名脉络膜黑色素瘤患者。”钟珩没有看提词卡，而是注视着岳嘉佑：“黑色, 是她即将迎接的未来。”
岳嘉佑没听过这个词, 但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一年前, 她摘除了整个右眼, 植入了义眼台。一个月前, 癌细胞转移全身多处, 包括左眼，由于基因突变的位点特殊，放疗和免疫抑制剂均已经无效, 她的左眼也同样需要摘除，手术预定在下周五早上进行。”
这段话极为拗口，大部分练习生能获得的信息只有一条——
女孩失去了一只眼睛，并即将失去第二只。
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下周五是出道夜，节目从晚上开始直播。
周五早上可以手术，就意味着，当手术结束，这个女孩就恰好错过了这场直播。
命运时常如同玩笑。
被戏弄的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只是有些时候，总有不得不屈服的那一天。
“她联系上节目组，希望得到自己偶像的祝福，你可以为她送上你想说的话。”钟珩轻轻开口。
岳嘉佑在舞台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和低落。
他自认并不如女孩坚强，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没有得过重病，没有经历过惴惴不安的忐忑，没有用失去一只眼睛的身体熬过一年，更没有办法在绝望一次后迎接第二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