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顿了两三秒,放下刀叉,从餐桌前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佟羌羌面前。
佟羌羌仰头凝注他如深潭的黑眸。
韩烈忽然弯腰,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脖子。
佟羌羌条件反射地瑟缩一下,微微往后躲闪。但见韩烈的手指从她的脖子里勾出红绳,正是她用来挂玉坠子的那根。
佟羌羌微微一怔,韩烈的另一只手伸上来,问都没问她,就开始解她绳上的结。很快,他把她的玉坠子摘下来,握在手里,饶有兴味儿地端详了两眼,放到桌子上。
旋即,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丝绒缎面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不知镶嵌了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烁着洗练的光芒。
韩烈抽掉玉坠子上的红绳,转而将细链子从首饰盒里取出,穿到玉坠子的孔里,然后把玉坠子给佟羌羌重新戴上。
戴完后,他站离两步,打量着她,又仔细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才道:“恭喜毕业。”
佟羌羌抬手,摸了摸脖颈上凉凉的触感,正欲道谢,便听韩烈补了一句:“你的玉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链子上都是细钻,别丢了。”
佟羌羌:“……”倏然觉得特别烫手。
“我、我、我……”佟羌羌结结巴巴地本来想问有多贵,转念便瘪了嘴怨嗔。“哪有送人礼物还特意强调贵重的?小叔你是故意想要我不自在吧?”
韩烈勾了勾唇,手指往佟羌羌额头上轻轻一弹:“不笨。”
反应过来自己在不自觉中又和韩烈恢复成之前的互动方式,佟羌羌的脊背遽然僵了僵,急急地收敛表情,垂下脑袋,低低说了句“谢谢小叔”,然后下意识地便倒酒喝。
韩烈将佟羌羌的神色变化不动声色地看进眼里,没说什么,兀自走去望远镜前,调了调手柄,扭头问佟羌羌:“要不要来看看?”
这个邀请对佟羌羌是很诱人的。她虽并非天文爱好者,可既然都来了别人想进都进不来的南公馆,当然得把逼装足了才够。
她连忙放下酒杯,走上前去。
以佟羌羌的身高,是够不着目镜的。韩烈侧开身子,冲她示意地上的垫高台。佟羌羌站了上去,徐徐躬身。
右眼贴上目镜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的韩烈靠了上来。她有点想要躲开,韩烈快一步不知打开了什么,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霍然呈现漫天星幕。
一瞬间,佟羌羌哪里还顾得上心里头的那点小心思,只感觉宇宙的尽头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完全被震撼住。
她像进入了一个新鲜有趣的世界一般,不亦可乎地观赏了不知多久,双腿站得都累了,才打算休息休息。结果刚一直起身体,准备从垫高台上下去时,脚板一僵,她险些没站稳。
还是韩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佟羌羌的手抓在他的手臂上,猝不及防地和他相对而立。
她尚站在垫高台上。此刻她身体的高度使得韩烈略一低头,额头便抵住了她的额头。他的齐梁蹭了蹭她的齐梁,呼吸有些烫人,混合着酒精的味道。蒸腾着暧昧,一点点四散开去。
佟羌羌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腰际的两只大手按得稳牢,似乎打算好了不放开她。
“小叔……”佟羌羌的心脏跳得厉害,也跳得慌乱。
韩烈的眼神深不见底:“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佟羌羌不敢看他的眼睛,矢口否认:“我没有躲你。”
“那你为什么要坚持搬出去?”韩烈嗓音微沉。
佟羌羌低低道:“我说过,我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住——”
“我也说过,是你自以为是。”韩烈愠然打断她。
佟羌羌的眼睫轻轻颤动,闭了闭眼睛,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了哭腔:“我没有自以为是……是你……是你自己……我软弱,自卑,不讨人喜欢,找工作也没人要我,我想不出我身上有什么是能够吸引你,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欢的。”
“唯一的庆幸是肚子里的孩子,奢望着借由他来维持我们的联系。可是现在连孩子也没了。我还能给你什么?什么都没有。连……连……”佟羌羌抽噎,“连……连第一次都没法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