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门倏地被推开,易多言松了口气,得救了。
“哥!你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就等一会么,我等了那么久,你们是在吵架吗。”姚潜欢快地就像幼儿园里得到老师夸奖的孩子。
姚淮和易多言离得太近,姚潜终于注意到他。
易多言眼珠子转了转,鬼主意来了:“我能听你拉琴吗?大提琴可好听了。”
姚淮脸色一变,还没开口,姚潜抢先道:“好啊好啊。”
也不知道吃的什么药,药效那么好。易多言腹议,他第一次出门,没能给自己争取点探路的时间,就被拉到楼上。三楼整层被打通,只有一间房,周遭摆瞒了各种乐谱、唱片,单留声机就有四五台,遑论一些易多言叫不出名的音乐器材。
整个楼层足有两层楼高,高高的天窗中有阳光直射。姚潜似乎不认为易多言是不相干的外人,径直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对着乐谱,演奏大提琴。
他完全沉醉在音乐中,万事不侵不扰。
艺术无国界,画画和音乐皆是如此,血海深仇也能抛之千里。
易多言五体投地,盘腿坐在他三米开外,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在国际取得的名声不足以匹配他的才华,姚潜值得更高的音乐成就,只是可惜……
一曲完结,姚淮天真无邪地问:“好听吗。”
易多言陶醉其中,半晌回过神,猛点头,快把头点断了:“好听好听!太好听了!你真棒!”
姚淮上楼给两人各端了杯黑紫色的葡萄汁,弟弟的那杯加冰块,给易多言的特别加糖。结果两人没空喝果汁,姚潜甚至理都不理他,兴冲冲道:“再来一首吧!”
“好好好——”易多言欢呼雀跃。
整个场面像小学生自导自演的拙劣晚会,莫名喜感。姚淮也觉得莫名好看,于是靠在楼梯扶手坐下,静静观看。
你来我往,易多言有意和谐共处,主动提议:“我给你画幅画吧!就这样子画,画你演奏的场景!”
姚潜欣然答应。
姚淮主动找来铅笔和白纸:“没有专业的美术纸,你凑合一下。”
易多言出图一贯不修不改,很快。他拿给姚潜,纳闷期待中的夸奖迟迟不来。
“不对……不对……”上一秒还欣喜若狂的姚潜此刻完全崩溃,攥着画纸的一角,面目因极致的悲恸而狰狞,嘴里不停地喃喃,“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姚淮健步上前,拉开木讷的易多言,抱着弟弟,一把拽开那张纸,轻声哄道:“好了的确不是的,是你们两个——其实是有两个人的,别怕,就是一时失误而已。”
画纸打了个旋轻轻落在地上,简笔画上最极致的精彩在于那只大提琴和拉琴的人,易多言刻意画出阳光遗留的痕迹。
他说,不是这样的……
易多言恍然大悟,姚潜崩溃的挣扎声与尖锐的语调不断刺激他的耳膜与脑神经,姚淮的哄劝也越发苍白无力。他心中悚然,后脊一阵寒凉,这就是精神病人吗?姚淮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易多言忙捡起那张画纸,匆匆忙忙坐下修改画。是画过无数次的人,他下笔如飞。
他恐慌之余,也饱含私心。
他把裴继州画得斜倚在窗边,目光看向室内的方向,也许是姚潜,也许是没入镜的自己。周周转转,谁又能说得清楚。
“是这样的是不是!你快看看!”易多言把画递到姚潜面前。
姚潜像个孩子,哭号良久,嗓子都哑了,姚淮也精疲力竭地看了他一眼。姚潜看见画,破涕为笑,把画死死地捂在胸前:“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姚淮意味深长地看了易多言一眼。
裴继州无暇过问自己的公司以及家族产业,然而使命感还在,只能让他爸出山。
秘书处见到这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老裴总时惊掉了一地下巴,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员工跟老裴总打过江山,纷纷泪流满面,唏嘘当年峥嵘岁月的同时,顺便嘀咕一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小裴总,太不敬业也严重不合格!
公司表面上主营科技产业,其实裴家的大小生意也是在此打理。
老裴总来到他熟悉的办公室,陈设几本没动,唯有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变成一个人的独照,他对来诉苦的老员工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把儿子生成情种啊!难不成回炉重造吗!我乐意他妈也不乐意啊!”
情种裴继州在医院躺了两天后,顽强地出院,来接他的是两个司机兼保镖。
其中给易多言当司机的那个,跟裴继州的时间最久,也最得他信赖。司机深感愧疚,弯腰几乎九十度:“裴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