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小巷的暗处,慕别把容话抱在怀里,头埋进容话头顶的发间,轻声说:“别伤心,好不好?”
容话只觉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生变化,就像心口四周堆砌成了一堵坚实的高墙,地基边缘却产生了破碎的细纹,只待一记重击,便能将整面墙彻底瓦解。
他回抱住慕别,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血蝶在僻静的小巷里长出,成群结队簇拥着环抱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那形状好似一个蚕蛹,本该是晶莹的透白,却无端成了嗜血的红。
谷中的雨仍旧未停,山中干涸的地面变得稀软,雨珠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回响在周遭,像是缅怀故去之人的钟吟。
容话额发湿透,身上单薄的西装被雨浇透。他在湿滑的山路中来回的找寻,山间崎岖,一个不慎失足跌入泥潭里,慕别想来扶他,他却很快从淤泥中站起来,神情状似平静。
“玉宇。”容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空荡的深谷里呼喊,“玉宇,玉宇……”
慕别派出的血蝶飞回了几只,停在慕别的肩膀上。慕别蹙了蹙眉,收了血蝶,似乎正想说些什么,前方的草丛中发出微弱的响动。
容话朝那个位置跑了过去,他跪在地上扒开草丛,一只浑身脏污的兔子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
“玉宇……”容话小心翼翼的把这只兔子从草堆里抱起来,唇角刚有一点弧度便僵住了。
雨水冲刷净兔子身上的污秽,血液和黑泥沿着容话的掌心滚落进下方的草里,露出兔子雪白的毛皮。
他的玉宇,是小小的黑兔。
白兔的意识还在,豆大的雨珠落尽他血红的眼里,瞳孔中印出容话的面容。他动了动三瓣嘴,声若游丝:“你去,救他。”
“他最喜欢你了……你去救,救他。”兔爪紧紧包裹住容话的手指,语气干哑:“……容话,求你。”
雨落得越来越大,浇在人的身上,仿佛能透过衣料皮肤和血肉,直入胸口,冷的人手脚发寒发颤。
凌乱的屋舍,坍塌的地板,有一只小小的黑兔躺在那里。
他此时此刻本应该坐在完好无损的屋檐下,捧着娇憨可爱的脸庞,等着他世上最好的朋友来寻他。在见到他的朋友之后,露出世上最灿烂的笑。
可他却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容话连滚带爬的到了门口,他低着头望着这只小小的黑兔,想要伸出手掌碰一碰他,可手伸到一半又僵在了半空。
小黑兔那样小,身形不足一只脚掌大,娇小又可爱。是谁忍心,在他的肚子上开了一条口呢?
那条口长长的,黑黑的,流干了他的小黑兔体内所有的鲜血。
“玉宇。”容话停在半空的手不住的颤抖,他一字一顿说:“起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容话绷着唇线,极力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可那笑容刚起,便溃不成军的坍塌下去。如同他心房中高高筑成的墙,一瞬间,塌的粉碎。
他颤抖着手指把小黑兔从地上抱起,一只手机露了出来,屏幕上染着干透的暗红。
容话抱着他的小黑兔,看似平静的捡起那只手机,按亮屏幕,一条编辑完成却没能发送出去的消息页面露了出来。
接收人的名称是“盛玉宇最好的朋友”。
容话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消息编辑栏上,那上面写着短短的两句话。
对不起,别讨厌我。
对不起什么?不要讨厌你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毕业,不能看着你结婚,不能看着你组成自己的家庭,不能看着你成为最好的钢琴家,不能看着你慢慢变老,不能看着你幸福的过完一生。
我做不了你最好的朋友了,我不能在你下一次轮回投胎的时候找到你,再和你做下一辈子的好朋友,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不能再做你永远的好朋友了,我说谎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