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欢弯着身子,感觉到了眼角有些湿润了起来。
他本就痛恨自己会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但如今他才发现他痛恨的是这个十年以来的自己。
他虚度了十年的光阴,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在他发上轻揉的手多么的温柔,他就有多么痛恨这个劣迹斑斑的自己。
“哥哥……”
黎欢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压住了自己抽噎的声音,吸了吸鼻子。
“……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
“……”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黎欢有些自嘲,“……很可笑吧,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只能做出这些幼稚的事情来。”
但是。
但凡不这么做,但凡他能够坦率地表达,或许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黎欢在悔恨的同时也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小欢。”
事已至此,黎书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回应他,他只能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黎欢仍然低着头,没有抬头。
病房里,只能依稀听到有些哽咽的抽泣声。
气氛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初过分的安静,黎夫人垂下眼皮,轻轻拍了拍黎欢那颤抖的背后,站起身来。
“小书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黎书点点头:“辛苦您了,还特地来了一趟。”
“这有什么。对了,小书,白医生说让你再在这里住院几天、观察一下比较好。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阿姨帮你去看看研究院那里的消息。”
“麻烦您了。”
“那小书,你先休息,我们先走了。”黎夫人和蔼地笑了笑,对着黎欢轻声道,“小欢。”
“……嗯,我知道了。”
黎欢连忙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双眼。
但在离开之前,他大步走到了病房的门口,等再度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拿着花篮而来。
花束里淡雅的雏菊与桔梗相互映衬着,雅致而又美丽,迎风而来还散发着一种清香。
“哥哥,这个给你。”
黎欢将花束轻轻地递到了他的手上,虽然眼角还有些泪痕,但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哥哥出院的时候,我已经在军校里了,所以没办法出来迎接。这个,先提前庆祝哥哥出院。”
“谢谢,有心了。”黎书接过了花篮,“雏菊和……桔梗?”
“嗯……只是因为觉得好看,所以就送给哥哥了。”黎欢的笑容有些苦涩,“那哥哥,我们就先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
黎书点了点头:“谢谢。”
黎欢朝他鞠了一个躬后,离开了病房。
他离开得很急,很快就消失在了病房中,黎夫人也跟着他走到了病房门口,然而在踏出门口的一瞬间——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小书。”
“怎么了,阿姨?”
“你……”黎夫人微微一顿,轻声道,“是自愿被标记的吗?”
“……”黎书一震。
他看向了黎夫人,在逆光之中,黎夫人的表情并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双明亮的、似乎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的双眼。
或许……
她早就知道了。
从那个艾莫斯市时隔十年的雪夜开始,从方鹬踏入黎家的第一刻,她就完全知道了一切。
是啊,那是黎夫人,那是如此敏锐而又聪明的女人。
“阿姨……”
黎书喃喃着,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十分坚定、并且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
“我知道了……”黎夫人的表情虽然在背光中不清楚,但似乎有什么和蔼的笑容传达而来,“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