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司机小哥放倒了座椅在车里呼呼大睡,李轻舟敲响第三遍车窗时他才惊醒,搓了把脸清醒了下,开车锁让她上车,问道:“几点了?”
李轻舟看了眼连接好充电宝的手机,开口是一腔浓重的鼻音:“三点十二。”
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刻。
小哥发动起车利落地掉头,上路,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又问:“去机场?”
李轻舟摇摇头:“您随便找个酒店宾馆的把我放下就行。”
这一番情感抒发又笑又哭,真是令她浑身疲惫,眼睛也不断叫嚣着酸涩。
李轻舟使劲眨了下眼,坚持着。她打开微信,不下十人以不同的方式给她发来生日祝福,上下扫了一眼,还是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姑娘,你还别说,”小哥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还真有跟你一样大半夜上山的人,那会你刚进去不久,后头来了辆的士,车上下来一大小伙。”
李轻舟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长得可高,穿得跟你挺像,”小哥从后视镜仔细瞧了她一眼,“别是你们家亲戚啊,不打个电话问问?”
亲戚?
李轻舟首先想到了李江陵,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应该不知道才对。连琴佅都不知道的事,更别说他了……除非莫安嘴上说着不会出卖她,但实际上还是要把她今晚飞老家的消息给抖搂出去。
想想这也不像她的为人。
窗外依然飘着鹅毛大雪,车子在拐弯处放慢了车速。小哥忽地乐了一声:“哟,可巧呢,那小伙子也下山了,就跟在咱后头。”
李轻舟扒着座位往后看了一眼,恰逢后头那辆车经过一处灯光,苍白晦暗的光线扫过坐在副驾驶那人的胸口、脖颈,而后是面颊,哪怕仅仅只有下半张脸,却足以让她心惊肉跳——这怎么可能!
她迅速打开微信,局促到打字时,手指都是颤抖的。
【李果冻:你在哪?】
她发完这一句,马上回头眯着眼睛向后观望,但又看不清楚那人是否在看手机。
李轻舟深吸一口气,翻开通讯录拨了电话。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那不可能是慕朝辞,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但看到后面那个人接起了电话,而与此同时自己这边听到一声“喂”的时候,整颗心仿佛被摁进深沉冰冷的海底,倍感压抑,透不过气。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所有丑陋的过去他可能都尽收眼底,意味着她原本还有所保留的狼狈,此刻在他面前展现地淋漓尽致。
知道了吧,她并不是多文静多乖巧的人啊,根本不值得他从开始就抱有任何心疼的想法。
李轻舟挂了电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冷而僵硬:“师傅麻烦您停下车。”
她从外侧下车,直杵在路中间,后面车辆明晃晃的灯光直刺她双眼。短暂的喇叭声惊起山间飞鸟,而后听到远处司机抱怨了一声:“前面小姑娘怎么回事呀?”
李轻舟温吞而行,步步向前,直走到车前。
没错了,少年俊朗的五官在夜色下依旧让人挪不开眼。他一双眼眸隐在车顶压下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唇间微动,似乎是叹了口气。
雪更大了,铺满路面,积起薄薄又晶莹的一层。哪怕这山间路灯再昏暗,雪花依旧在灯下闪烁着微光。
慕朝辞终于下车,长腿一迈,三两步就到了李轻舟跟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半垂着眼眸先替她兜好了帽子,这才提醒道:“当心感冒。”
也别当心了,估计肯定要感冒没跑了。
李轻舟抬眸看他,心里情绪万千——不明就里的疑惑,秘密被窥视的愤怒,忽然被揭开伤疤的疼痛茫然,以及,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不知所措——太混乱了,因而出口时她选择了最为刻薄的一句:“你跟踪我?”
声音凉过这山间飞雪。
慕朝辞没应她这句,只是揽着她肩膀转了个弯,将她往前送:“这么晚了还是先找个地方——”
话一句没说完整,手先被李轻舟一把甩开了去:“慕朝辞我们分手吧。”
慕朝辞脚步微顿。
“你知道的,反正一开始决定要在一起也不是贴吧事件的权宜之计。”她此时看起来十分镇定,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所以我们分手吧,慕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