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可现在已经不是男朋友了啊——李轻舟半眯着眼,视线扫过他稍显倦怠的神色和干涸的唇,这句话憋了憋,终究没说出口。
其实,她也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比如数小时之前脱口而出的分手。
如果慕朝辞当时反应咄咄逼人一些质问她分手的原因,她一定会哑口无言。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拿一双盛满哀伤的眼睛看着她,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委屈巴巴地用无辜眼神跟她控诉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昨天,”慕朝辞顿住,似乎还没想好该如何措词,半晌又笑,“不是,是今天了。”
李轻舟似有似无地点点头。
慕朝辞继续说道:“你当时情绪不好,所以我想有些事我们可以重新谈谈?”
有些事。
李轻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莫名招惹起她的悔意与愧疚,沉默片刻,再次点点头。
“好。”慕朝辞松了口气,推她到床边坐着,又拎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
李轻舟唇间微动,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问出口。
“或者我从头来说,”慕朝辞见她沉默,很快把话茬接过去,“这周一英语自习课,我去医务室了,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莫安。我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吗?是她告诉我你周六会来这里的。”
啊……李轻舟目光微凝。
莫安没把这件事告诉李江陵,反而告诉了慕朝辞?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满以为莫安要不说便谁都不会说。
“所以你就悄悄跟着我来这里,还上山进了墓园?”李轻舟轻揉着因为昨天“放水”太多至今仍有些肿胀感的太阳穴,在听到对方“嗯”过一声表示肯定后,她不由拧眉,“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跟来?慕朝辞,为什么你总是试图挖出我的秘密,但从来不想想我是不是愿意去面对?”
这事是引子,而她此刻的情绪是火,两者碰撞,毫无顾忌一路往回点燃所有的不愉快。
话毕,李轻舟不等他回答又皱下眉兀自说道:“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啊,是啊没错,我李轻舟从来就不是什么乖宝宝——初中的时候迟到早退打群架,抽烟喝酒谈恋爱,是个专门跟校规校纪作对的刺头。最恶劣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初三我生日那天,我奶奶因为我的任性和叛逆不幸去世了。”
她停下喘了口气,自嘲道:“看啊,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对,你说的对,从转学到现在那都不是我本来的样子,而现在这个想跳起来给你一耳光然后把你轰走的人才是我。现在你满意了吗,慕朝辞?你满唔——”
毫无预兆,眼前一直安静听她讲话的男生须臾之间就倾身吻了过来,急切地掠夺她口中仅剩的最后一点氧气。
李轻舟困于愈发纠缠的被单之间,还盘着腿,像个任人揉捏的不倒翁,但凡稍稍使力就能轻易将她摁在床上。
没办法呼吸了啊……这王八蛋快要把她憋死了……
鼻子是堵塞的,唯一氧气交换场地又被占用,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条陈在沙滩上即将被烤干的鱼,一丝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连一开始铿锵的怒意,都被当作氧气消耗殆尽。
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是慕朝辞不知道的了,所以随便吧,一切都随便吧。
反正他是和那件事没有关系的人。
不太清楚男生的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再清醒一点时,他已经将脸埋在她颈间了。说话声闷在他唇边与她耳边这片狭小的空间里,震得她耳根发痒,痒爬到鼻尖,止不住地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最后憋出两汪清泪。
“我不是那个意思,”慕朝辞温吞道,“我没有任何,你说的那个意思。”
李轻舟将氲在眼角的眼泪眨掉,均匀着呼吸静静望着天花板。前后这么一折腾简直太费体力,现在她只想在床上躺到地老天荒。
“我知道你有一些不想告诉我的事,包括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性格反差,为什么那么讨厌医院,为什么会说出努力是因为念旧这样的话,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跟你到这里的原因。”慕朝辞轻声道,“太晚了,你一个人飞外地,又要搭黑车,还要去山上……我只是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