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悦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白生生的脸蛋,两根油黑的大辫子搭在肩上,神态孱弱目光带水,看了让人心生怜爱 ,确实是根好苗子,可就是不听话,才来几个月天天惹事儿。她挽着胳膊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打客人脸,泼水,你是服务的,不是大爷,照你这么下去我这里迟早会倒闭!”
“我……”阿尔抿抿嘴, “他摸我 ,关姐, 他还拽我……”
“摸一下怎么了?能少块肉?工资是白赚的!你看看别人看看你自己,这么久了都没学会,一天到晚在闯祸,干着下贱人的活儿就别装清高”
“我要辞职。”阿尔吸了口气,钻进肺里的杂味儿在心里呼呼的烧火,“我不适合这份工作,我不想干了。”
关悦忍不住笑:“ 我没辞你,你倒是先蹬鼻子上脸了 。”微顿,她又道:“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把今天惹的乱子结了赶紧滚。”
阿尔心里别扭,第一次来大城市,人生地不熟被骗来这种地方,忍气吞声的呆了几个月可实在呆不下去了。经理走后,阿尔绞着指头尴尬的站了一会儿,直到同工作的妮娜喊她吃饭才回神。
阿尔没胃口,妮娜 陪着她买了个面包回宿舍。
……
酒店宿舍是大通铺,里面密密麻麻的摆着高低床,女孩儿衣物塞的到处是 。
阿尔洗澡换了件衣服,妮娜 嚼了口面包沮丧道 :“阿尔,你别怨大家不帮你说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也别太难受,干咱们这行就这样,不上不下的。”
阿尔咬牙道:“我跟经理说了要辞职。”
“好羡慕你,可是我走不了,家里还等着我的钱生活呢。”她脸上抹着忧伤,又问:“你为什么来羊城 ? ”
阿尔动作一顿,目光柔和起来,嘴角也跟着上翘,“我来找我的丈夫。”
“他在这里打工?”
大通铺的宿舍里这时格外清净,有几个地方透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也有人低语发出酥骨的笑,廊道的脚步声清晰可辨,绿色的灯光透过玻璃射进来,美丽的像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以前她多想见见这种灯,徐晋安告诉她这叫霓虹灯,她生在大山里,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想见见。那时候山里的月光比霓虹灯还亮,铺在地上跟银子似的,她枕在他的腿上希冀:“我也想去大城市里生活。”
徐晋安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说:“好,以后我们就住在城市里,种花,做糕点,带你看霓虹灯,坐轮船,坐飞机 。”
可是他一去三年,杳无音讯,都说他不回来了,城市人怎么会看上山里的女孩儿?一时兴起罢了,阿尔不信,她等啊等,等到有媒人来说亲才从村子里逃出来 。她照着他照片上留下的地址找,那里已经盖起了高楼大厦,水果摊上的老人告诉她:“这片开发,前年就拆迁了,你看到的厂房写字楼都是景泰科技的,都快装修好了。”
阿尔急了:“那原来的照相馆呢?”
“什么照相馆?”老人抬头想想,“倒是有一个,老早之前了,早关门了。”
阿尔忙拿出照片给他看:“这个人呢?他叫徐晋安,你有没有见过。”
“有点儿眼熟,不对。”老人眯眼瞧着泛黄的照片,摇摇头,“不是……不不不,应该没见过这个人,我没见过他,不认识。”
阿尔再去,每每落空,只看到高楼大厦变得越来越新,记忆也越来越远。
她现在仍清晰的记得那天,雾蒙蒙的山涧,薄雾缠在翠绿的山腰,他边走边挥手,兴奋的高喊:“你等我,我很快回来,给你个惊喜。”脚下不小心打滑,徐晋安差点摔倒,阿尔心也跟着跳。等他站起来,她圈着手掌大喊:“路上小心,早点儿回来。”
清脆的嗓音在空旷的山谷回荡。
他说:“好,三天之内一定回来。”
可是他一走就是三年,门前的竹子从嫩芽长成了竹竿子他都没回来。
妮娜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道:“你怎么了?”
阿尔回神,勉强笑笑:“没怎么,我来找他 ,没找到。”
“电话呢,写信,或者登寻人启事。”
电话没有,地址是空的,寻人启事,除了叫徐晋安,她什么都不知道。阿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妮娜见她难以启齿便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