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他的依旧是医用约束带,只要林泽不说停,噩梦就会持续下去。
每当这时候,萧弋云便只有放空自己,让神志脱离身体。
这样,他便仿佛回到了从前——在那段珍贵的时光里,他有了爱人,有了朋友,有了喜欢的事业。
可是,他一切都被林泽毁了!现在的他,病情时好时坏,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被剥夺。
不知不觉间,被医用约束带扣住的手紧紧握住,像是在竭力克制着情绪的爆发。
翻江倒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渐渐地,药片起了作用,困意袭来。
萧弋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撑不住似的合拢又抬起。朦胧里,他发觉门扉打开又关上,有人走进来,驻足在床畔。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身体深处的本能发出了警告——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
萧弋云开始挣扎,可惜的是,最大幅度不过是挣一挣手腕与脚踝。
林泽为萧弋云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入睡。
林泽凝望着陷入梦乡的人,不禁用指端描摹绯红的眼尾。每当萧弋云一激动,眼睛必然得红成一圈。
这抹痕迹很是微妙,就像是雨后的白睡莲瓣上透出的绯色,浅浅淡淡的,却令人移不开眼。 今晚,他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才会激红了眼尾?
护工目睹此情此景,不禁默默感慨,如林泽这样专情又温柔体贴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林泽说话时,声音很轻,生怕打搅病人的“好梦”:“他有没有抗拒吃药?”
护工回答:“这几天以来,病人都很配合,没有再抗拒吃药。”
林泽又问:“吃饭呢?”
护工如实说:“病人从没有抗拒过吃饭。”
林泽问他:“喝一碗粥都要剩半碗,算是不抗拒吗?”
这是大老板在责备自己不用心吧?
护工忽然头皮一紧:“不瞒您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和营养师讨论过许多次。但是萧先生吃不下饭的主要原因,是心情和精神状态影响胃口。”
林泽倒也没想追究什么,兀自说下去:“如果是胃口不好,那就每餐多添几个种类。”
护工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这是一定的。”
林泽又想起搂住萧弋云腰侧时的手感,不禁轻叹:“实在太瘦了。”
病人状态不稳定,消瘦和厌食都是难免的。可护工不好直说,生怕被雇主迁怒。
林泽又嘱咐道:“他生病了,需要格外费心费力地照看。”
护工赔笑脸附和着:“这是当然的,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林泽说话,向来点到即止。
护工也是聪明人,到了第二天,立刻安排上更丰富的营养餐。
除了作为主食的紫薯鸡蛋卷和树莓燕麦粥,另外还配有小小的一碟坚果,几颗杏仁,几片核桃仁。水果则是切好的猕猴桃,以及一些车厘子。
自从洗胃之后,萧弋云就一直保持着清单的饮食。或许是心情和精神状态影响了胃口,每餐都吃一半剩一半。
萧弋云例行公事一般吃早餐,刚要动筷子,就看见一碟松茸煎蛋送上桌。紧接着,是六只鲜虾云吞盛在碗里送到手边。没几分钟,又送来一杯鲜榨果蔬汁和一杯豆浆。
这样一来,这顿早餐就算得上中西齐全了。
“这是?”
萧弋云看着放满半张桌子的早餐,满心疑惑不解,一时下不了筷子。
护工回答:“林先生说,希望您多吃一些。”
萧弋云用视线扫过丰盛的早餐,却毫无胃口:“谢谢你的好意,但以后不用准备这么多。”
在护工看来,林泽是付钱的大主雇,而萧弋云只是病患。所以,他们只听林泽的吩咐。
他只有在萧弋云身上下功夫:“林先生很关心你,昨晚特地关照过吃药和饮食,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
对此,萧弋云只是回以意味不明的轻笑:“照顾……监管……”
护工可不想惹祸,赶忙纠正:“请不要这么说,林先生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现在,您生病了,所以才会以为……”
“别说了。”萧弋云打断他的话,不知不觉间,手掌攥紧了长桌布。
林泽像是戴着完美面具的怪物,游走在人各色群中。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深情温柔的情人,是英俊有为的才俊,是再令人羡慕不过的成功人士。而不断抵抗的萧弋云,则变成了疯子、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