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云无心吃喝,闭上双眼时,不久前的一幕便又在眼前重新回放。
李乐为了保护他, 摔出了窗外, 从3楼坠落。
当他跌跌撞撞赶到草坪上时, 看见的是已经头破血流一命呜呼的孟溪, 和陷入重度昏迷的李乐。
恶人有恶报, 孟溪的后脑正好磕在一颗鹅卵石上, 磕出一个黑乎乎的血洞。他躺在草坪上, 无意识地抽搐了几回,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警丿员告诉萧弋云, 李乐的运气还算不错。机缘巧合下, 他们坠地时是孟溪先着地,身体为李乐垫了一下,做了一把缓冲。
也正因如此,李乐才留下了半条命,被送进医院急救。
出事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放,萧弋云崩溃地捂住脸,颤抖着反复地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虽然看不见萧老师的哭脸,但小王看见, 泪水正顺着他的指缝落在地上。考虑到萧弋云的病情仍在恢复期,小王赶忙劝慰:“别这样,萧老师,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该怪孟溪,他才是作恶的人。”
然而,萧弋云并不这么认为,愧怍与心痛化作无数利箭,每一发都正中心头。
萧弋云泪眼望向手术室门扉,喃喃说道:“不要离开我,好吗?”
小王连忙说:“不会的,他不会离开的。咱们乐乐年纪轻、体质好,肯定能挺过去。”
萧弋云崩溃地捂着脸,抽泣着,颤抖着,像风中瑟瑟的乔木。
每一次……每一次都分明离期望中的生活那么近,但每一次又都只差一步之遥。
萧弋云轻声问自己:“那些恶鬼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深渊之所以是深渊,是因为一旦陷入其中,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是,萧弋云从没有想到,原来这句话还会应验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
医生在做紧急手术,情况最严峻的时候,呼吸机与除颤仪同时上场。
不过好在李乐命大,尽管全身多处骨折外加颅内出血,但都没有磨灭他求生的意志。几个小时后,他被终于活着被推出手术室。当然,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萧弋云总算得到一些安慰,但心里的担忧和愧疚一分都没有减少。
他在病床边守了整整一夜,没吃没喝没睡觉,只是看着李乐昏睡的脸,陷入煎熬与痛苦。
医生交代病情时,是这么说的:“病人颅内出血,就算保住命,也不排除出现后遗症的可能性。”
所以,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才24岁,青春、事业、人生,都才刚刚起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不曾尝试与经历。
萧弋云用指端轻触李乐上着夹板的手,带着哭腔颤声说:“求你了……别这样,别离开我……求你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是李乐的父母连夜赶来。
萧弋云看见满脸憔悴的李家父母,愈发觉得无地自容。好在李苔聪明,随便找了个借口,带他先去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
李苔对萧弋云说:“昨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大家都连夜赶来了。”
面对李乐的亲人,萧弋云越发愧怍不安:“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种样的。”
李苔早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说真的,作为李乐的亲弟弟,心里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他无法责怪萧弋云,更多的也是痛恨孟溪的恶行。
他们说话间,李乐的父母从病房里走出来,站定在萧弋云跟前。
萧弋云倏然起身,不安地垂下眼帘,睫毛都在轻颤。他想要说什么,却在张嘴的时候发现,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道歉是最无用的举动。
里面的人半条命都没了,又有谁能接受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呢?
萧景姗对萧弋云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都知道了。”
萧弋云甚至不敢与李乐的母亲对视:“虽然道歉对李乐的伤情毫无帮助,但我仍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叔叔、阿姨,实在对不起。”
萧景姗与丈夫互望一眼,都没有表态。
萧弋云不敢奢望他们的原谅,只能摆明负责到底的态度:“说到底,这些事情都因我而起,我该负责。”
“如果李乐能恢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一旦想到最坏的结果,萧弋云便觉得心在滴血,说话时都有些哽咽,“如果不能的话,我会照顾他后半辈子。”
听到这一席话,萧景姗与丈夫同时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们再度互望一眼,神情相继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