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吓跑了就算了。”祁临走到男生身边,发现地上有一个折叠板凳,便直接拿过来打开,坐了上去。
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上午画画时虽然带了小马扎,但没有坐,一站好几个小时,这会儿看到人家的小马扎,心里就痒,非得坐一坐。
男生:“你……”
“我今天郑重跟你道个歉。”祁临一低脑袋,露出发旋儿,以及半截白皙的脖子。
道歉讲究个仪式,这仪式有一秒钟就差不多了。
一秒钟后,祁临抬起头,冲男生笑,“我朋友说你那衬衣三千?真的吗?”
男生目光微顿,不发一语,将注意力转移到画上。
祁临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么冷的人,一时有点不爽。
他斜着眼看了看男生的画纸,上面只有一些零碎的底线,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你真不要我赔吗?”祁临坐得矮,脸扬得痞里痞气。
正午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脸上白得透光。
男生说:“赔了你就不再跟着我?”
人在中二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的。
被人怼了,祁临非但不生气,反倒对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正是应了那句话——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草!”祁临笑骂道:“你就这么嫌弃我啊?”
男生终于又看他一眼。
祁临的眼中含着笑,“行吧,多少钱,我赔你。不过三千我暂时没有,得分期。”
“一百块。”男生这次很干脆。
祁临对名牌再没有研究,也知道那衬衣不止一百块,“你骗我吧?”
“没有。”男生说:“三百,穿旧了,只值一百块。”
祁临摸了下后脑勺,不怎么信,“真的?”
男生不再看他,“嗯。”
“好。”祁临跳起来,往裤兜里一摸。
啧,居然只有五十几块零钱。
他想起来了,钱包在书包里,书包在学生广场的画摊儿上。
“我……”说好赔钱,钱却不够,对十六岁的中二男生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祁临咳了声,脸有些烫。
在解释尴尬之前,东拉西扯是人类的本能。
祁临抱臂,“唉兄弟,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也是美术兴趣班的吧?我怎么没在楼里见过你?”
男生没搭理。
但这没关系,东拉西扯的目的不是为了被搭理,只是用不断说话缓解内心的尴尬。
祁临继续道:“你中级班的吧?你怎么不在学生广场画画,跑这儿来?”
男生居然回答了,“人多,吵。”
没回应祁临都能自个儿聊下去,更别说有回应,“这里确实不错,视野好,空气清新,还有桃花。你准备画桃花吗?”
画纸上压根看不出桃花的影子,祁临改口道:“哦,不画桃花。”
几秒后,祁临不怎么尴尬了,“你大中午来画画,是不是没有吃饭啊?我烙了牛奶饼,在我书包里,要不我给你拿来?”
男生又开金口,“行。”
祁临这下得意了。
他又靠他强大的、经过无数次考验的临场应变能力化解了一次危机。
于是哼着歌下山,拿钱,拿牛奶饼。钱和牛奶饼都给男生,事情就算结了。
然而,当他哼着歌上山时,山腰上哪里还有男生的踪影。
“草!”祁临傻眼,“又跑了?”
“这男的是土拨鼠吗?”小南门外的凉面摊上,祁临愤愤地向兄弟们控诉男生,“我就是下山去拿个钱,他就没影儿了!我还好心想请他吃牛奶饼!”
陈进思被辣得满脸是汗,正好用牛奶饼解辣。
祁临一拍大腿,“我的牛奶饼那么好吃!”
陈进思边吃边附和,“那是!错过咱们临哥的牛奶饼,是他亏了!”
祁临气咻咻半天,这下气消了,乐道:“对,是他亏了!”
吃完凉面,一群人往游子山上走去。
祁临本来只打算陪大家一会儿,过了三点就回学生广场继续画,但却惦记着那说好吃他的饼,却趁他离开溜号的男生,心想万一这人还在山上呢?若是遇见,他一定要让对方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逃跑。
他祁临祁大帅哥有这么吓人吗?
真是,他还没受到过这种莫大的羞辱!
于是计划临时改变,不画画了,玩到天黑。
但是这天直到太阳落山,祁临也没有遇上消失的“土拨鼠”。
两天周末一晃而逝,祁临本以为这点儿不开心的插曲睡一觉就能忘个干净,但不仅没有忘记,居然还梦见了那不识好歹的男生。
梦里,人收了他的钱,吃了他的饼,红着脸给他说:“临哥,这饼绝了!”
那表情,就像他的小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