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黎簇说:“我明天排的是晚上的班。”
他在学校大门口的光照下侧头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哦”出了一声,随后重新启动了他的车。
到家的时候八点多钟,两天没见的咪咪翘着尾巴小跑着冲了过来,这只猫是受伤了不知道被谁丢进垃圾桶里,我丢垃圾的时候发现它脏兮兮地仰着脑袋在叫,这是一只受了伤的、被不知道谁给遗弃了的小猫。
所以我把他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把它带到了黎簇面前。
它在黎簇家活得很好。
黎簇进门口后走到水吧处倒了两杯水,我抱起缠在我脚边的咪咪,低头拿脸在它脑袋上蹭了一下。
猫的身体很软也很温暖,我喜欢猫。
“喝水么?”黎簇站在水吧前问我,我点了下头,他就又问我,“需要放一片柠檬吗?”
我摇头,他给我倒了杯水,伸手往旁边位置推了推,我抱着猫坐了过去,黎簇伸手又推了下水杯。
水杯里的水因为移动,水面微微晃动了起来,顶上的灯光照在水杯的水里,那光晕隐隐约约像个月亮。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中秋节已经过去了。
我们家因为特殊原因,大姐二姐都已经出嫁有了自己的家,爸爸生病,一阵住在大姐家,一阵住在二姐家,所以逢年过节这种事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多方几天假而已。
前几天在学校见到有月饼卖,我第一时间先想到了黎簇,而后觉得我应该去见他。我从架子上拿了两包月饼,走到收银处结账,我室友在便利店门口催我快付钱去食堂吃饭,我应了声,看见收银台旁边摆放的安全套。
然后我就想,中秋节我要去找黎簇。
我跟室友道别,把月饼塞进书包里离开了学校。
我才十八岁,我有充足的时间和理由去跟自己想见面的人见面,有充足勇气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想到月饼,我问黎簇:“你吃月饼了么?”
黎簇似乎对于我这个话题的转向有些懵,微微迟疑了一会儿他笑了声:“我不太爱吃甜食。”
我:“噢。”
他就顺着话题问我道:“你想吃月饼?”
我说:“本来前几天我在书包里装了两盒月饼,但是放在书包里了。”
黎簇慢腾腾地嗯出了一声。
我把咪咪放回地上,看向黎簇:“我也不爱吃月饼,但是我姐跟我说过节吃那些东西是因为东西所附带的寓意。”
大姐有些妈妈过去的样子,在自己家里供了菩萨,初一十五吃素,爸爸生病住院那年,她特意请了庙里和尚到家中做法事。
中秋节吃月饼,元宵节吃汤圆,这些事情一般都不会落下。
黎簇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问我道:“吃月饼有什么寓意?”
我回答他:“团圆。”
黎簇笑了声,他凑近我,笑眯眯地问我:“你跟谁团圆啊?”
“……”我知道他是在调侃我,但我还是盯着他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跟你。”
黎簇抬手在自己的颈侧轻轻抚了下,他还是带着笑:“那你吃月饼求个团团圆圆,效果可能还不如直接跟我说。”
“……”在我的逻辑里,这样的话好像并不怎么容易接下去,我只好干瘪瘪地从鼻子里“嗯”出了一声。
我其实少执着于“团圆”这样的词语,我小的时候养在大伯家里,不太清晰团圆这种词语的定义,到底我大伯的家算我的家,还是我爸妈的家才算我的家,我跟哪一家人坐在同一桌饭桌上才称得上“团圆”二字?
我对这种词语定义十分模糊。
等到大了些,作为唯一一个“有用”的儿子被接回了自己家,家里一团糟糕,每天不是听见我妈的哭就是听见我爸的咒骂,“团圆”就看起来更加糟糕了。
等到瞿秋意死了,我妈又因为打击让身体状况变得更糟糕随后离世,这“团圆”听起来就更加荒唐了。
我在很长时间对于这种论调完全不屑一顾,出来上高中之后逢年过节都少回家。
我并不像黎簇所以为的那样,要吃月饼求团圆。
哦,或许他说的也对。
因为他我开始试图去理解“团圆”这两个字所包含其中的积极意义。
黎簇笑完之后往我这边又凑了凑,他离我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见到他脸颊上一颗很淡的褐色的痣,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还能看见他眼睛里面细微的血丝。
我想他昨天可能打麻将打到了很晚的时间,他平时在家睡觉时间都很早也很准时,像是中老年人的作息时间。
黎簇的生活十分规律,晚上十点左右就进浴室洗澡然后进房间,第二天七点左右从房间出来,他给自己煮咖啡,然后出门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