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川抬手,指腹将玉自上由下抚过,玉被反面,他视线下移,忽而一怔。
玉的背面微凹,成色同样高级,结白晶透之下还微泛蓝光。洛珩川感觉不对,凑近细看,才发觉在那一角刻着一字——“川。”
这块玉是唐阮玉亲手刻的。
时隔那么些年,他才发现。洛珩川心头狂跳,嘭跳延至全身,都停不下来。
第二十二章
“老麦,你回去吧,我真没事。”唐阮玉已经躺下了,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最近利辛市突然降温,冷空气窜入,不少人都将家中的被套换了鸭绒的。洛珩川几日不在,无人能帮手唐阮玉,他看不见,要独自摸索一张六尺床的四角,根本是困难重重。
他忍着冻裹了几天薄被,本想等到洛珩川下班回家再替换,怎知迟迟都等不到他。
“嗯,你睡吧。珩川就快回来了。”唐阮玉的大半张脸都陷在被子里,他稍稍转过来,嘴角以极其微弱的动作往上掀。
“好,老麦,谢谢你。”门又被拉开了,冷风如同狡猾的狐狸,夹着尾巴就麻溜儿地跑进来。落门声轻而克制,光感比方才更暗。唐阮玉揪紧了被子边缘,手却冰冷。
“……”老麦乘着电梯下了楼,电梯门发出吱呀微声,停顿几秒后才打开。
“你回来了。”楼道昏暗,洛珩川的表情看不分明,只是一抹猩红在一亮一灭间提醒了老麦。
洛珩川闻声顿住了抽烟的手,他转头看清来人后,才又抬手抽了口烟。
“天冷了,我给小玉换了床被子。他刚躺下睡。”老麦交代了几句就准备擦着洛珩川的肩往外走,烟灰累累,摇摇欲坠,极快闪过后又陨灭。
“老麦。”
烟雾从洛珩川的口中吐出,像一条被砍了尾巴的龙,突然没了士气。他缓缓抬颚,眼底深海渊渊。
“我想问你件事。”
. 老麦咖啡馆
老麦只将卡座位排的灯光打开了,灯光幽幽,半黄半黑,睡意昏沉。
“有伤就别喝酒了。咖啡喝了也睡不着。”老麦忙了一会,才端着一碗芝麻糊递给洛珩川。
洛珩川无声莞尔,他挑了下眉,眼底终有片刻松懈。
换作往日,他定会揶揄两句,可他实在没有心情,就连目光触及碗勺,都觉得心口为难。
洛珩川伸手搭上瓷勺,手腕转了几下后,他还是一口没尝。
“老麦,上次你说的人有回音了吗?”
老麦拖了把椅子在洛珩川对面坐下,他垂眸,声音忽而艰涩困难。
“家属反悔了,来来回回谈了好几次,不肯捐了。”
“啪嗒。”瓷勺轻落,发出脆声,接着便是冗长的沉默。眼前昏黄的灯趋向黑蒙,只有瓷碗白得刺眼。
老麦的脸色亦不好看,一根烟被捏在手里,烟草被挤破了漏出来。
洛珩川很久都没说话,他浑身的气场在话语即出的刹那泯灭,就像抽干了血,被横竖千刀万剐,残存一口气吊着一条命。洛珩川抬起手,把脸埋在掌心里,他十指干燥,手背布满疲劳与血气,他凑近了深呼吸,呼出的不是轻松,是更加紧绷的重压。
“珩川……你别急,再等等……”
“小玉等不了。”
“三年了。”洛珩川只露出一双盛满创巨深痛的眼,血丝像回肠九转,难以消肿。
老麦一时噤声,再度沉默难解。黄光渐若,将白碗遮了一半,似乎在等什么。
“要不找找你叔……”这句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老麦快速地掀起眼皮扫了洛珩川一眼,继而抬手清了清嗓以作掩饰。
洛珩川的手挪到了胸口,老麦感觉到他的意图,先一步把烟从烟盒里抽了出来。他一怔,背脊呈僵,下巴微点,然后凑近。
火苗比刚才楼道里的那一簇更旺,烟也更呛。
洛珩川的眼睛也因此而眯,他低颚,似是无力。
“珩川,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
“老麦,小玉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麦一怔,擦着玻璃杯的手都滞顿了几秒。半晌,他开口道:“什么?”洛珩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赶紧摆了摆手,顺势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
“不早了,我先走了。”洛珩川伸手将空椅上的外套拿了起来,刚搭上手臂,老麦从后面叫住了他。
“他没和我说过什么。每回见,都说你怎么对他好。”外套的某一只袖子垂了下来,它在半空晃晃荡荡,无声无息。
玻璃杯擦干了,被轻置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