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青惊诧地瞪大了眼,半晌才磕巴着说:“……和老师说得一样……这都能摸出来啊?”
唐阮玉难得垂眸一笑,他眼神似水,眼下那条疤都柔了颜色。
展青猝不及防地接拥住这抹笑,一时噤若寒蝉,失了语。
“1202在吗?!”门没阖上,露了一条缝,声音不打招呼地渗了进来。唐阮玉先反应过来。
“是开锁师傅来了吧?”展青一激灵站了起来,走到半途才惊觉忘了拿画,又急匆匆地转过身。
“小玉哥……我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教教我改画?”展青突地涨红了脸,最后半个音似乎是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唐阮玉一愣,继而才含笑答应了。
“好啊,下礼拜吧。”
展青的脸上乍然荡开的雀跃难以掩饰,或者说他不懂掩饰。过于鲜活年轻的生命与唐阮玉趋向黯淡灰败的人生截然不同。唐阮玉有太久太久没有感知到被需要、被肯定。他怔然,也欣然。
“那我先回去,谢谢小玉哥。”
“不客气,拜拜。”门终于掩上了,转身刹那,碰巧响了手机。他刚才没关灯,昏暗的屋子被灯光聚拢,反倒有了暖意。唐阮玉循着闪烁的屏幕,顺利地拿起手机。
他启唇,笑意却在一瞬凝固。
“小玉。”
洛珩川站在单元楼前,他仰脖看向十二楼的那扇窗。窗里灯光隐隐,似有人影。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是长久迟钝的沉默。洛珩川感觉脖子酸痛,胸腔里江海汹涌,一忍再忍。
“我……我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有……”
“我不在家。”唐阮玉打断了洛珩川的话。他的声音也不大,一如既往地柔,只是柔里有刀,一下斩断所有牵连,不设后防。
洛珩川眼神一动,蓦然晦暗。红血丝快要漫溢,夺眶而出。
“……是吗?”
那灯是为谁开的。
“我上次说了,不要再打给我了,你忘了吗。”唐阮玉倚着墙,嘴唇翕动,却好像有气无力。他本来心情挺好,可一个声音就抽光了他的身体,他失足,一下就能摔下去。
“小玉……”
“洛珩川,我想一个人过。不管你怎么想,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唐阮玉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的手抖得厉害,身体快抵抗不住,仅凭最后一点力气撑住自己。
“我对你,没有期待了,永远都不再有了。”
冗长的沉默混着顺畅的通讯信号在两人之前牵线搭桥,却又一下就断了。
“……对不起。”
忘了是谁先挂断了,总之盲音粗鲁,就没有然后了。
“……”单元门被推开,洛珩川手提重物走得缓缓。他踩着窄合的楼梯,艰难上前。这些东西他总不能再带回去。洛珩川继续抬腿走,小腿如灌了铅,混沌乏力。他的指尖也愈来愈冷。
“……咣!”楼梯突地巨晃,果酱、牛奶罐等如鱼贯而出,从狭小的楼梯上滚落到了地上。洛珩川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摔了下去。他的背脊撞到身后生锈的铁栏,发出震聋的巨响。
“……”洛珩川几乎睁不开眼了,眼皮像濒临死亡的鱼,以极微弱地频率在抽搐着,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他想呼救却喊不出声音来。洛珩川亲耳听见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就灌在耳朵边,一阵又一阵。他甚至连手抖都动不了,指甲在摔落的过程中擦过水门汀,留下白印。
接着,他便没了意识。
单元门前停下了一辆车。柳静妍边打电话边提着一堆东西艰难地下了车。
“我到了,马上就上去了。你看着点店啊,挂了。”柳静妍的手指都被勒红了,她勉强用小拇指挂断电话,然后进了楼道里。
幸好,她今天穿得平底鞋,踩在这狭窄的楼梯上也不难受。
“哎哟!”她突然尖叫一下,脚步踉跄,低头一看,差点被易拉罐绊住了脚。也就在同时,她抬起了头,脸色促然一变。
“珩川?!珩川?!”柳静妍惊呼一声,赶紧蹲下,她去碰洛珩川的手,寒冷凄凄,指甲全变了色儿。她吓得拼了命得喊,把洛珩川费力地抱到怀里,慌里慌张地去掐人中。洛珩川却仍一动不动。
柳静妍吓破了胆,急得快哭出来。手机在紧张中掉落,屏幕却因止不住地颤抖解不开锁。
柳静妍心急如焚,忍不住咒骂,碰巧屏幕忽然**了一则电话——
“老麦!珩川昏过去了!他……”柳静妍像抓住了稻草,对着扬声器一股脑儿地喊。而她转头一瞬,洛珩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