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读读这些落了灰的老教材,他才觉得这么多年也没白活。年岁不是只平白无故往上长着玩的,生活的遭遇都慢慢酿成了酒,那些字与句摞起来的台词,重读才知当年理解的浅薄。
尹笑然正沉浸于人生之思,何清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下又把他打回沉迷情爱的俗人。
也是,苦难的哲学家哪有红尘里的傻子来得幸福?
“先生,想我了?”尹笑然接了电话,张嘴就来。
“嗯,想。”电话那边说。
尹笑然笑着从椅子上站起,去了自己卧室,反锁上门,倒在床上,才柔柔一句:“我也想先生,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想着先生。”
何清承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心里的空虚立刻就被尹笑然的思念填满。
“你在哪儿?”他问。
“爸妈家,怎么了?”
“没事……”
何清承本想着和尹先生来一场以声波为媒介的性.爱,可场地实在不合适,随即作罢。
尹笑然手里玩着被套布料,邀功请赏:“我家老太太听说你喜欢吃她做的泡菜,这次腌了一个大黑缸,让我带给你。”
“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头一次有不姓尹的男人吃她的泡菜,她乐得跟什么似的。”
尹笑然再次听到电话那头隐约的笑声,心跟被猫抓了似的,有些痒,又有些疼。话筒收进了清笑时喷出的鼻息,让他立刻想起何先生对着他说笑时的满眼温柔。可是这份本应该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柔却在千里之外,一点都抓不住。
“工厂复勘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尹笑然不想沉浸在自己的矫情了,于是又开了个话题。
上周,工作室的设计在与国内一线事务所的比稿中胜出。一般来说,这种公共建筑设计,特别是政府牵头的招标项目,往往比商业建筑设计的竞争更加激烈。
房产开发、商业区建设虽然来钱快,但那些大多是程式化的批量生产,跟代工厂加工没太大区别。房间的划分,户型的设计,都是有模板可套的。但公共建筑设计可就不同了,除了人与环境的交互更为复杂,发挥空间更大,优秀的设计更是可以让团队名声鹊起,也能让设计师实现更高的职业理想。
何清承主导的设计保留了工厂车间的空旷感,空间区隔通过几何的旋转得以实现。参观者从入口进入,沿着紧贴墙壁的坡道顺势向上,可以在不走回头路的情况下依次进入每个展区,动线清晰明确,外观看上去也更为干净整洁。坡道的外部设计也没有采用标准的圆弧形,而是做成三角、菱形等多边形样式,带来空间自然地拉扯感,也符合工厂硬朗的气质。
尹笑然去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个设计模型,直夸何先生天赋过人。事情的结果也如他所料,算是新年开门红了。
何清承说:“基本顺利,不用担心。倒是你最近很忙,实在是排练晚了就回我们家,不要逞强。”
逞强?
何先生多虑了。
尹笑然在这么个心肝宝贝面前是不会逞强的,反而跟林黛玉一般娇弱。去超市采买,东西一旦提得重了,回家就左手托着右手,撅着嘴喊:“何先生,手烂啦!”
何清承赶忙神色紧张地过来查看,可眼前依旧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哪儿烂了?”他问。
尹笑然把手伸到这人面前,指着几道被勒出的红印子说:“这儿!都快出血了!”
何清承这才知道他是在撒娇,笑着把人反身抱进怀里,下巴壳磕在肩膀上,吹着那些几乎已经褪色的“伤口”说:“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后来尹笑然这种把戏玩得多了,何先生就跟看戏一样,也欣然接招。
“何先生!我被油烫了!都起泡啦!”
“何先生!我被沙发绊了!都起皮了!”
“何先生!床太软了啦!腰要坏了!”
何清承就跟看孩子似的,这儿摸摸,那儿哄哄,有时候喂一颗糖便能好,有时候要把自己喂给爱人才能治他的王子病。
两个人在电话里缠绵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是季白来找何清承开会才结束的对话。
尹笑然洗漱过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锁屏上那张何先生给他画的速写,又是一阵想念。
他打开微信,给何清承发了条消息:“家属,我爸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