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鸣_作者:娆家(5)

2018-03-04 娆家

  带着一股微末的疏离。

  班里的女生们偶尔会议论同校的男生,自己班里提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白钫,男神模子里刻出来的高冷班草,唯一的缺点就是刻板又严肃,整天八风不动的,像根木头桩子,相比之下男生里的评价则要更糟糕一些,在他们看来,白钫这种,简直就是在虚度青春。

  而陆沉并不参与这些讨论,只是每每听了,回了座位多少要观察下已经变做自己前桌的白钫,于是慢慢的,越看越不可收拾。

  有时候陆沉也会想,白钫是个淡薄的人吗,好像不算是,完了又想,白钫是个寂寞的人吗,好像更不算是,这个与集体有着微妙脱节感的少年,不管做什么都有种和谐而温柔的奇特韵律,陆沉亲眼看过他画在书角上活灵活现的小人,撞见过午休时从办公楼出来的白钫蹲在食堂门口喂猫,升旗的时候仰着头看白钫站在演讲台上,吐字清晰,脊梁笔直。

  像是一道澄净的光。

  体育课考一千米,白钫没过,放学以后陆沉在学校里和朋友打球,结束了路过操场,却望见白钫正在夕阳底下慢慢的跑动着,速度并不快,但是极有韵律,过长的时间使得少年的额角和后背都沁满了汗珠,白衬衣后洇出大片的水渍,夕阳西下,他在那里奔跑,像在追逐什么,却又太一往无前。

  “那个是白钫吧……”和陆沉一起的人抱着球不确定的问,陆沉点点头,末了想起这样别人听不到,才重新张嘴说了声嗯。

  他没想过这一声发的这么艰难,像是要把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给捧出来一样。

  “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也。”语文老师摇头晃脑讲着课外的古文,陆沉在座位上偷眼去看窗边的白钫,微暧的日光下他半低着头书写,眼睫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

  时日沉沉,人影昏昏,陆沉忽而突发奇想的觉得白钫大抵就是那个如竹如松柏的人,可是光这样又还不够,松竹哪有白钫轻盈呢?那么就再加上云和熏风,加上所有的高洁淡雅,撇去所有的雨雪风霜。

  江山正丽,草木未深。

  升入高三之前市里下了场号称是百年难遇的大雨,可偏偏下雨的时候是在傍晚,彼时学校里的人走的都差不离了,而最后一堂自习被老师叫去帮忙改卷的陆沉甫一回到教室,书包还没理完,就看见外面暴雨倾盆而下。

  “这下糟了,”他喃喃道,又不甘心的重看了遍书包侧面的袋子,“偏偏还就今天没带伞……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一时半会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不是阵雨。”身后突兀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陆沉听的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回头,果然看见白钫坐在位置上,端正的无可挑剔。

  “……你还不回家?”好一会儿,陆沉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今天是我值日。”白钫说,从包里翻出一把伞朝他走了过去,“不介意的话。”他说着,自然而然的就将伞递了过去。

  “啊,可是你自己……”

  “我一会儿去找我父母,本来我也是等他们下班再一起回去。”白钫说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样……”陆沉挣扎了下,最后也只是接过了伞,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羞赧,甚至想要低头,“那,谢谢。”他说。

  “嗯,”白钫点点头,“不客气。”

  他已经转身回座位去了。

  就留下陆沉拿着伞,背着玻璃窗,又一次目送着那个背影。

  第二天雨依然没停,只是陆沉带了自己的伞,而白钫的自然也还了回去。颇有点搞笑意味的是,他整个高中里与白钫那十几句话的交流,光这一次,就占掉了四分之一。

  所以再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他跟白钫之间始终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他们的座位兜兜转转永远会被调开一样,他不了解白钫,一如他不了解这难以言喻的漫长彷徨,且不论白钫根本不曾知晓过他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就算白钫知晓了,又能如何?

  还不如不知晓。

  有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依然被困在那个雨天的教室里,身边没有白钫,只有他借出的那把孤零零的伞,于是陆沉独身撑着伞走进雨里,他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该寻找何人,就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雨水在梦里越下越大,劈的远近都只剩下一片片白色的水幕,他身处其中东西不辩,正惶然之际却发现那把伞正在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