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路西言简意赅。
路春江拽了下夹克衫下摆,“你也吃。”
“我不饿。”路西低头看了眼手机,杨子彤说,“长得哪有你说的那么磕碜啊,这不是挺帅的?”
帅吗?路春江坐了一夜火车,清晨五点半到达上海。真稀奇,这个年头,居然有人首选普快,而不是买张高铁票,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摆脱无聊的旅程。“……吃点儿。”路春江带着鼻音嗫喏,夹了只包子放在路西的碟子里,再英挺的鼻子和眉毛也掩饰不住那股子怂样。他垂着眼睛慢慢地将汤包咬了一口,被瞬间涌出的油水烫得措手不及。路西冷淡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擦拭衣服,胸襟处终究留下一小片油渍。“有汤,你小心吃。”路春江还多此一举地叮嘱,“别烫了舌头。”
他躺在肮脏的卧铺上颠簸了十七个小时,想来是真的饿坏了。炸猪排、馄饨和醉鸡被吃得干干净净,但蟹粉汤包留了下来,不知是被烫出了心理阴影还是不喜欢馅料的味道。路西自己也不喜欢蟹粉包子,总觉得腥气挥之不去。他甚至很少吃螃蟹。可路春江好容易出门一趟,千里迢迢地从北方来到江南,理应品尝一下特色食物,即便发现根本不合口味,那也勉强算是种新鲜的体验。
路西百无聊赖又恶毒地想,待会儿去哪找几只蟑螂放在路春江面前,试试这个怂包的反应。
“你订酒店了吗?”
路春江擦拭嘴角,抬起脸,小心翼翼地观察路西的神情。路西不耐烦,那是肯定和必然的,他贸然来访,搅乱了路西的生活。“没有。”
“那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路春江紧张地起身,“那个,盼盼。”
“先找个住的地方。”路西摆了摆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路西在前,路春江在后,沉默地走在雨后的街头。学校附近有不少小旅店和快捷连锁,路西随意挑了一家,抄着手走进去。路春江拎着行李,谨慎地避过水坑和台阶。他被要求出示身份证登记信息,听到路西说,“就他自己,我不住。”
“只有标间了,可以吗?”
“行。”
房间在三楼,进入电梯,路西刷了房卡。狭窄的空间里,路春江嗅到一丝香甜的信息素,只是单纯香甜,没有吸引力。抑制剂还在起效,路春江胡思乱想,跟着路西,像条佝偻的尾巴。房间看起来很干净,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住了甜香。路西打开空调,然后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路春江咬着嘴唇,“我来看看你。”
“不必。”路西很冷淡,“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盼盼,”路春江拦住他,忙不迭地打开行李箱。他带了整整一箱零食,居然还有豆腐干和辣条,“给你的。”
“我不吃,你留着吧。”路西笑了笑,但绝对不是善意的笑容。这点便宜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路春江失落地垂下手,他记得路西以前特别喜欢吃那种豆腐干,去超市缠着他买。“你拿去,咱们那才有这个……”
“这里也有,到处都有卖的。”
路春江指尖冰凉,空调的暖风温暖不了他。“你不喜欢吃了吗?那就算了。”他抖抖索索地掏出钱包,他一路上担心钱包被偷,抱在怀里,就囫囵打了个盹。“咱们家那个老房子,就是奶奶的房子,拆迁了。分了四套房,我一套,叔叔他们一家一套。剩下那套卖了六十万,钱平分了。”他抽出路西给他的银行卡,递过去,“钱我存卡上了,你留着、”说着顿了下,沙哑道,“留着结婚用。”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路西抱臂,似笑非笑,“给我送钱?”
“你……没钱不好,上海物价高,留着钱傍身。”路春江觉得舌头麻痹,他不知道自己把话说清楚没有,“拿着。”
“你家的钱,和我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路西放下手臂,“你留着结婚吧。”
路春江努力把银行卡塞进路西怀里,路西连理都不理,径直推开他。小小的卡片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盼盼,”路春江拽住路西的胳膊,“盼盼,我、我请了假,咱们谈谈,谈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