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不解地问:“咱们这次打了马赛克,可要是他下次被其它同行找到,放了正脸照片出来,抢了头条,那咱们不是亏大了?”
周伟冷笑一声:“这就是咱们第一个放出照片的好处。这批照片一放出去,立马会引起轰动,马骏言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和资源,避免再有其他相关照片和信息流出,以他现在在圈内的地位和影响力,他一定能够做到。到时候已经得到警告的其他同行,再想出手也晚了。这样,咱们能最先爆出大料,又能不受影响,还能卖马骏言一个面子,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徒弟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心里在呐喊:“师父,您真是我的偶像!”
周伟看向SUV离开的方向,想起多年前那个对自己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的精灵般的女孩,心里暗叹:“世事无常,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魔都难得的没有雾霾,屋内窗明几净,窗外蓝天白云,让人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起来。
闻雪坐在朝阳的外飘窗上,青花瓷图案的布艺榻榻米十分素雅,烧桐木的茶几颇有几分古朴之意,德化的白瓷茶具有着如玉般的质感,刚刚上市的明前龙井清香冷冽,旁边BOSE的迷你音箱里播放着龚一的古琴曲《酒狂》。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一个人独自在家里晒着太阳,喝喝茶,听听曲,看着墙上发黄的旧照片,回想这些年走过来的路,有时候觉得人生真是奇妙,碰见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统统不可预知。
在人生那么多个交叉口,如果曾经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收回目光明媚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条金毛大狗。
☆、闻雪与马骏言
马骏言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小包子,胖嘟嘟的小人儿正扭动着大脑袋吃力地看着窗外,雪糕吃得满脸都是,还滴在了车座上,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马骏言满脸笑意,心里想着:不知道小包子这副可爱的样子到底像谁?是像闻雪呢,还是像他那个不知所踪的爹?
马骏言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闻雪带着一个小婴儿和一只小奶狗,开着一辆破车,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时她刚从云南回来不到一周,却已经自己租好了房子,找好了工作,搞定了一切,在魔都住了下来。他记得当看着她背着娃,牵着狗,略显丰腴的身形,曾经雪白的小脸晒成了浅棕色,还带着淡淡的高原红,站在那里看着他明朗地笑,当时自己长大了的嘴巴很久没有合上,心中无限欢喜,却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
他记得自己当时二话没说走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抱起她身前背着的胖娃娃,手忙脚乱地逗弄,居然没把他弄哭,反而眯着眼睛裂开没牙的小嘴冲着他笑,口水流下来涂了他一脸,小奶狗在他脚边着急忙慌地扑腾,咬着他的裤腿拼命拉扯。
“狗肉是担心你这个陌生人要把小包子抱走呢。”闻雪抱起小奶狗,笑着说。
狗肉?这狗叫狗肉?马骏言嘴角抽动了两下,看看她略显粗糙的脸部皮肤和杂草般的卷发,心中疼痛无比,只想就这样把她拥入怀中,再也不让她离开。但最后,他只是坐上她的破车去了她新租下来的小房子,微笑着坐在她身边,听她用轻松诙谐的语气简单扼要地讲述了这一年发生的故事。
从这个故事中,他知道她离开上海去了云南,知道她到过云南的很多地方,知道她在束河住了两个多月,知道她住在束河的时候闲来无事去学了车考了驾照,知道她看到了藏族八大神山之首的梅里雪山,知道她骑着骡子进了雨崩,知道了央金、大黄、扎西和很多可爱的藏族学生,知道她在德钦生了孩子,知道她带着小包子和小狗肉出了大山,知道她买了辆二手的小破车从德钦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上海。
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闻雪一直很兴奋,笑声爽朗明亮,眼神清澈透明,叽叽喳喳地像个孩子。“你知道吗,回来这一路可漂亮了!等小包子长大一点,我要带着他再重新走一遍这条路,回到雨崩去看央金阿玛。”
她的脸色没有一丝阴霾,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去旅行,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天真简单的圆脸小女孩。
马骏言脑海里浮现出她挺着沉重的大肚子一个人走在荒野之上的画面,冷风吹得她长发飞舞,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单薄的衣衫在狂风中不堪一击,觉得心中如锤重击,暗暗自责:“那个时候,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