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拓先是帮着他在市里的“周末惠民文化宣传”系列活动中演了一个月的《雷雨》,接着帮他排了一个新剧本。
故事发生在一个便利店,夜班的便利店员每天晚上十一点遇到固定的一批人:天天穿着罗莉塔服装来买宵夜的小姑娘,总是黑西装不苟言笑好像有故事的男人,下了晚自习的高三生,各色的人在半夜十一点中,倾诉着自己的辛酸苦辣。
每个看着光鲜亮丽的人,在半夜十一点时,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事。
电视是几个月排一部戏,天天场景都不同,错了可以重来。话剧是一部戏重复演几个月,绝不可回放,次次都要精准。电视剧虽然也有夸张,但收的时候更多,话剧则更要夸张,收放却要更自如。
曹闲出于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对他想要提升演技需求的帮助,这部话剧里的每一个男性角色都让他排演过。这可让曲思朗捡到了乐趣,他回家推开门,只要秦拓在家,他有时面对的是愿意听人倾诉的便利店小哥,有时候面对的是颓废的中年大叔,有时候则是一脸肃杀的黑衣男。
为了吸引观众,话剧的台词通常会更为文艺,有时候他做饭的时候,就会听秦拓温柔地说:“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披着名为可爱的华服,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做这么久的夜班人员,在她脸上,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与那可爱的裙子相衬的笑容。或者再多的坚强,也都被这晦暗夜色吸走了。”
有时候他收拾家的时候,就看秦拓支着墙,神色冷淡地看他:“我只抽这种烟,没有,就算了。只有它,是陪着我十年的唯一。”
曲思朗面无表情看着他说完,却见他靠着墙想了想,换了个姿势道:“好像不够酷。来来来,再来一次。”
不等他再来一次,曲思朗将拖把送到他脚下:“你要的烟没有,拖把有一只。”
秦拓笑着跳开,换成了颓废大叔的语气对他说:“我知道没有人喜欢我,年纪一把,钱没有几个,女儿喜欢的手机都买不起,买了就交不起补习班的钱。过节了不起给老婆小孩子买一烧鸭。没用了!半截身进土。”
曲思朗把拖把立起来,想了想,掐着嗓子道:“我不希望你一直在这里,我希望有一天再路过,这里只剩拆迁的废墟,新起的高楼,没有人记得,我的过去。”
这是穿罗莉塔衣服姑娘最后的台词,这戏每场演,曲思朗都去看,台词已经都记得很熟了。
秦拓笑着握着他的拖把柄,把他拽到身前:“可我不愿意,我要永远记着你的过去,还有我们的未来。”
这自然不是话剧里的台词,但这也太会说了吧?
曲思朗离他一步远,看他含笑的眼睛,心想,如此情怀,何以为报?
那只有一吻了。
话剧排演间隙,秦拓也在转着脑筋想如何让他父母接受曲思朗。他依旧偶尔还会带曲思朗去他家里吃个饭,但时间长了总该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件事确实不好办,就算他父母挺喜欢曲思朗,也表示只要他愿意,结婚对象怎样都好,但问题是,这个“结婚对象”是曲思朗的时候,他父母到底能不能接受?
曲思朗嘴上和他说不着急,但无论他是否的真的不着急,秦拓都暗暗心急。
家庭事件不好处理,他的事业在这一年却按部就班,稳步前进。《麦田》一上映就大受好评,年底被选入了影视奖的多项提名。凭着这部戏,秦拓终于拿到一个国家级奖项最佳男配的提名。
方亚早听内部消息说,他非常有望获奖,但坐在大厅里,秦拓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对方亚和曲思朗道:“如果能靠这部戏得奖,总有一种居然能活着拿到奖的感觉。”
从开拍到结束,在这个剧组里发生了太多事,终身难忘。
虽然对他的胡说八道已经习惯了,曲思朗还是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呸了三声道:“长命百岁。”
什么迷信!秦拓实在想掐一下他的脸,但这正经场合,方妈妈又时刻监督着,只能露出一个回家算账的表情。
颁奖还没开场,方亚问他:“紧张不紧张?”或许内部消息并不准,只是来陪个跑。
秦拓想了想道:“以前听没得奖的人说过,坐到这里,就已经赢了。我现在有点这种感觉了。”
多少人演戏多年,对这个奖项就是梦寐以求,却连个提名的资格都没有。他何其有幸,在短短几年,从一个网剧里卡斯都排不到前面的配角,终于坐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