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名单上圈了几个人名,都是高氏门下的,“朕要当场比对字迹。”
“是。”潘意抱拳,一刻也不耽搁,大步走了出去。
闫大人顿时瘫坐在地,脸色煞白。
任谁都看出来了,名单有猫腻。
潘意去得很快,当场捉住了一个想要放火烧毁档案阁的小吏,连同试卷一并带到殿上。
徐源上前,朗声道:“陛下,不用比对字迹,学生所做的文章大可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复述一遍。”
赵轩沉声道:“准了。”
徐源开口,高声背诵。
苏相和章太傅负责查阅,二人双双黑了脸。
徐源所复述的,根本不是他的考卷——确切说,原本是他的,却被另一个姓高的考生顶替了。
那位高姓考生在名单榜首,徐源却名落孙山。
其余几人虽不像徐源那样背得一字不差,却也能大体说出思路及用典出处,再加上比对字迹,这场科考背后的阴谋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按照赵轩的意思,想要当朝审问,立即揪出原凶,荣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两方拉锯之下,最初监考的诸位官员收押到大理寺,徐源等几位考生送到登闻鼓院,严密地保护起来。
这一舞弊重案由大理寺、京兆府衙共同审理,苏相、章太傅监审。
宝慈宫,太皇太后又一次摔了药碗,“真是猪油蒙了心,科举你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还想把皇帝拉下马,换你去做!”
荣王跪在暖榻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有何不可?在母后心目中,儿臣比不过皇兄也就算了,难道连赵呈翊那个小兔崽子也比不上吗?当初若不是儿臣看他可怜护着他,他早不知道饿死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你还知道他姓赵?你还敢提你皇兄?”太皇太后狠狠地拍了荣王一巴掌,“若是列祖列宗知道你今日所为,看他们不扒了你的皮。”
母子两个争辩一番,最后还是荣王服了软。
他还指望着太皇太后保他一命。
太皇太后自然要保他,不仅仅因为他是她骨肉,还为了皇家的颜面。
赵轩可以不管不顾,她却不行。她不能让百姓和后世议论,说她和英宗养出一个残害学子的儿子。
为今之计,只能找个替罪羊。
赵轩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礼部侍郎、此次恩科的主考官闫文举在大理寺监牢自缢而死,死前写下血书,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并声称此事系他一力主导,与旁人无关。
赵轩罕见地露出气极败坏的模样,“皇祖母动用了飞龙卫,那是英宗留给她的,本应拱卫龙亭,匡扶正统,却被她用来杀人灭口!”
秦盈盈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些天她陪在赵轩身边,亲眼看着他为了这次恩科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如今落得这般结果,如果换成她,早就气得把宝慈宫和荣王府都给砸了。
当然,赵轩并不是软弱,只是顾全大局。
事到如今,大可不必了。
赵轩决定把事情闹大,只有闹大了,才瞒不住、压不下,才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闫大人死后的第二天,上千考生齐聚宣德门,怒敲登闻鼓。
赵轩假称身体不适,没有临朝,考生们便轮换着,整整敲了一天一夜。
激昂的鼓声响彻皇城,全汴京的百姓都出来围观,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往来的行商、各地的举子或口述或写信把这件事散播到洛阳、郑州、应天、大名,甚至秦州、巴楚……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大昭都传遍了。
不,不止大昭,太学中不乏大理、波斯、高丽、本州岛来的留学生,这些人又写信传回自己的家乡。
这下,气极败坏的成了荣王,“那小子疯了吗?脸都不要了?”
赵轩确实脸都不要了,他要的是更实际的东西——科举的公平、学子的利益,还有帝王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