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皮肤白,头发软,四肢都细得要命,睡得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就跟个娃娃一样,又粘人又没安全感。宋瑜撇嘴,却没有动弹,盯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这才动作不大地用手把床头的手机摸过来。
他们以前经常一起过夜,只不过从高一开始,因为他想让唐宁独立,所以同床睡觉就成了一种奖励性质的东西,次数屈指可数。最近唐宁频频出事,频率才又高了起来。
今天唐宁请了假,他没有。多看一会儿,再躺个五分……十分钟,他就去晨跑,然后准备上学。
宋瑜凝视着他,顺手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医生来到严家。唐宁正陪努力想逗他开心的宋心念英语,刚有些放松,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姓程的女医生温和地笑笑,摸摸他的头发,被宋心领着到了楼上小书房。宋心轻轻抱抱他,安慰说不要怕,便出了门,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问询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宋心最开始是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后来又下楼给他们洗水果,弄完后端到了门前再缩回来,愁眉苦脸地叹气。他在要不要进去打扰的问题里挣扎着,一楼的门忽然打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上来。
他的脚步太快,好像马上就会冲进门里。宋瑜本应在上课,突然出现在这里,宋心有些惊讶,连忙伸手拦住他,先比了“嘘”的手势,又问:“你怎么这么早啊?”
宋瑜移开眼神:“……翘了一节自习课。”
宋心急道:“哎你怎么能翘课呢,被老师发现了不好的呀!”
“就这一次,不会怎样的,”宋瑜说,“唐宁怎样了?”
他回来得正是时候,父子两人在门外小声交流到这句,门正好从里面打开。唐宁先出来,程医生跟在后面,扬扬手里的记录本。
宋瑜把唐宁抓过来抱了一下,接着抢先一步道:“他的情况跟我说吧。”
他跟着医生再次进门,门关上,还有些不服气的宋心被唐宁揪住衣角,马上就忘了自己还要争取作为家长先听病情的权利。宋瑜深吸一口气,挎包都来不及卸下,问:“医生,他的情况严重吗?”
程医生摇摇头,又点一下头。
唐宁情况并不复杂,初步诊断是中度抑郁症加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过大,因达不到目标而感到焦虑,性格中原本就有的自卑加剧成了自我厌恶,年龄太小不懂如何排遣,因此无意识中选择了自残来作为自我惩罚。再加上他小时候遭受过家暴,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虽然后来大部分时候远离了那个家庭,但时不时的接触总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从而刺激他产生恐惧。
“最近一次见到家人,是他在第一天考试的早上见到他哥哥,双重的心理压力导致他的内心防线崩溃。”医生道,“不过好在发现得早,抑郁情况还不重,只要好好配合治疗,想要治好并不算困难。”
宋瑜道:“抑郁症可以治好,那另一个呢?”
医生叹气:“时间过去太久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错过最佳的心理疏导时间。阴影已经造成,固定印象一时难以打破,加上他现在又有抑郁症状,我建议现阶段先减少他与家人的接触阻止恶化,稳定服药,先解决一个问题,再解决另一个。”
宋瑜微微皱起眉头。程医生看他一眼,口气忽然缓和下来:“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对你很依赖,愿意按你说的话来做……在治疗的过程中有这样一个角色帮忙指引,会轻松很多。”
他张了张口,道:“我知道。”
空气很是静默了一会儿,程医生的目光变得柔和,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过度依赖也不好,你会比较辛苦。”
宋瑜抿起嘴唇,握紧了拳头。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之前才会放唐宁一个人住,只不过他没有经验,才导致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希望唐宁能自己站起来,坚强独立,哪怕一个人也能好好地过。一时的陪伴不代表永久,他迟早会和唐宁短暂或长时间地分开,他不希望自己离开时,唐宁会变成危险的不定数。
何况……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也未免有些太过沉重。
第十一章
恰巧也到了周末,宋瑜第二天陪着唐宁去学校拿试卷。他以前也是这所初中的学生,自从入学到毕业,永远维持在年段前三名,基本上是第一名,大部分老师都还记得他的脸。唐宁和他并肩走,他从校门到教室打了一路的招呼,最后才松口气,揉唐宁的头发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