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_作者:哲学少男(66)

2020-04-21 哲学少男 he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很失望。”他说,声音里的怒气被口罩过滤掉了一些,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你说你没有远大理想,可以,但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你现在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你在灾区。”

说完他转身进了研究室,自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把我留在了外面。

我看见他一面向前走,一面举起了手臂。

我听见他用那常年被烟熏的,像个破锣一样的嗓子高声喊道:“各组仪器都OK吗?”

其他人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回应他。

“今晚把这玩意儿拆解出来有信心吗?”

“有!”这一次的回应倒是相当的整齐嘹亮。

我走上前去,自动玻璃门便又在我的眼前徐徐打开,门口挂着一点文化水平都体现不出来的标语——干死病毒,也不知道是哪个研究所的教授给起的。

他的话无疑是给了我两鞭子,把我从失而复得又可能得而复失的操蛋情感中抽醒。

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一尘不染的操作台,在这个三天速成的实验室里,所有设备不是全新的,就是从附近研究所搬过来的,随便拉出来个大家伙动辄也要上千万。

应邀前来的老师们都是业界顶端,为人所敬重的学者,有很多是我平淡人生中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

是疫情让我们相聚在这里,我们的目的也只有这一个。

我低着头走着,虽然我知道在这个关头没有会在意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我还是忍不住为在隔离区时的失控而无地自容,可当我走到老师身边的时候,那两种在我胸腔里互相碰撞的情感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这从来都不是冲突的,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还是相当幸运的。

我是本次参与抗病毒试剂研发的科研人员,被我弄丢了十一年的恋人是本次病毒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那个厚重的贴着隔离区三个大字的玻璃分别了多少血亲和恋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像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一样,无论怎么拍打着玻璃窗,也没有办法离他更进一步。

而我何其有幸,拥有着亲手救他的一线希望。

*

我们的进展并不顺利,三天过去别说拆解病毒,就连提取致病的病毒株也只是将将完成,经溯源,该致病毒株虽然当地海域大量存在,但却并非源生于海里。

不过它到底来自哪儿就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我也只是后来听说当地几家生物公司被查处了,事情闹得好像还挺严重的。

提取出毒株后,我们第一时间对病毒进行了拆解,好消息是有的,比如这是个DNA病毒,相较于单链的RNA病毒能少一些变异。

但也有个坏消息——传播途径太难控制了。

血液,性,黏膜接触,还有呼吸道等等,而且传染率很高。

这是个临海的城市,九月又是海水最暖的时候,最初感染者主要来自于这些海泳爱好者,而且年纪普遍偏大,身上携带的其他疾病很多,感染后容易引起并发症致死。

还有一些来自于生食带病毒的海鲜,生鱼片,生吃生蚝等也算是当地一大特色。

最初的感染者基数较大,传染途径有多,隔离还不及时,结果就演变成如今这个瘫痪的场面。

感染者日益增加,如何有效防护也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但是这个被分派给医学专家那边处理,上头一再催促我们抓紧研制抗病毒的药物,这个疾病的致死率太高了,再拖下去病情很有可能控制不住。

专家们挤在狭小的隔间开了整整一个白天的会议,要不是都带着口罩,那应当是一副唾沫星子横飞的场面,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天是演练和争辩,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助手而言,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只能站在角落里,捧着手写板做了好几页的会议笔记,结束的时候地上飘着好几页,大家你的我的又争辩了半天。

最后统一的大方向是在复制阶段对病毒造成妨碍。

大方向定好之后,各组分工合作,从理论计算到药物设计,走得都很顺,可当第一支抗病毒药物即将出现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药物的主要成分不能再人体内长时间稳定存在。

这无疑给我们了沉重的打击,也把过去的那些不眠不休的日子都化成了无用的废品,作为主要负责人的老师也为这次错误的指挥埋了单,病毒这个不用显微镜都看不到的小玩意儿,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侵犯每个人的心理防线。

负责人换成了一个当地一个老牌病毒研究所的老所长,在首轮研究宣告失败后,他给了我们三个小时调整,三个小时之后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