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卞流光已经被封为美人了,她在宫里是头一份儿的独宠。
容仪是不怕死的,他甚至是渴望死去的。
第一公子没了骄傲,合该去死的。
没了骄傲,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呢。
他知道自己要死的,所以他跟旁人不同。所有人都在求爷爷告奶奶,哭得满脸是泪,唯有他面无表情,那双眼睛依旧亮若繁星。
容仪知道周帝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抬头去看。看不看已经无所谓了。
可那人却过来了。
明黄色的袍子在他的视线里出现。
这是熟悉的颜色。
容仪依旧没有抬头。
可那人却叫他抬头了。
他听从了。
周帝长得是容仪从未见过的类型,人人都说十皇子貌若潘安,可容仪却觉得眼前的人比他好看多了。
这是他的仇人,他合该恨他的。
可惜恨不起来了。
周帝被那眼神一看,那眸子暗下来,转身就走。
黄袍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容仪也不在乎。
可他没想到的是,周帝把他赦免了。
几百几千人中,独独赦免了他一人。
容仪的心情说不出开心还是如何,他想着自己可能可以多护着卞流光一段时间了。
琴阁很破。
根本就不像是个风雅之地。
就是个普通的小木屋,后面还有个小院子而已。
雪渐渐大了起来。
木屋里别说是地龙了,就是一盆碳都没有,冷到骨子里的寒气。
容仪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他把破败不堪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又拿木板遮住木屋里漏风的地方。
这才渐渐像样。
他在这里住了数日,只有每天送饭菜的太监,其他的人一律没有。
那饭菜比之前吃的好了些,虽然还是冷的,但是好歹不馊了,在嘴里含热后勉强可以下咽。
容仪每日都是这般。
没有事情可做,也没有任何消遣。
他也不在乎,找了个土坯自己用雪化水做了个土制瓷瓶,然后把已经零落的白色小花轻轻放进去。
这天,雪渐渐小了些。
也有别的人来了。
是卞流光。
卞流光如今的模样好似已经回到了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飞天髻把她的青丝高高梳起,上面斜斜插着几根玉簪和金步摇。她身上的衣服用的布料是极好的,既轻薄又保暖。她身上披着一件大裘,帽子边沿是一片毛茸茸,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精致。
她胖了些。
容仪向她行了礼。
卞流光皱眉,想上去扶,又不敢,“殿下……”
“慎言。”容仪抬眸看向她,那眸子里的星星点点依旧是亮亮的,虽是训斥一般的话语气却温柔的紧。
卞流光根本无法拒绝这种眼神,她急急移开视线,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交于他手。
“这是最好的桐木琴。”
“多谢。”
很疏离的对话,却因为容仪那温柔的双眸变得有些暖。
卞流光觉得暖透了。
她匆匆又放下一床被褥和一件看着就暖的大裘,道了句下次再来便走了。
容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雪中,白茫茫的雪映在了他的眼眸里,那眼眸亮的不像话。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那假山后明黄色的身影。
翌日容仪就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他的被褥被人泼了水,饭菜被人踢翻,那泥做的小瓷瓶被摔碎。
小花被人碾过的,上面还有些尘土。
容仪默然,他蹲下身,那双粗糙了许多的手轻轻扶起一朵花瓣,拂过它上面的尘土,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