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又生_作者:箫云封(102)

2020-04-23 箫云封 长佩

  前面有个天然形成的洞口,爬进去...爬进去就能避雨了。

  明知道这么出来凶多吉少,很可能有来无回,可程容还是想都没想,就闯入这片广袤山地。

  他不断和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什么都能解决,人生虽然不易,遇到困难也不要放弃。

  可潜意识却将他拖拽出来,不留丝毫情面,不让他喘息半分,它挥舞着鞭子,狞笑着驱赶他,将他赶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不让他吃饭不让他喝水,让他状似无意却有意,把自己逼到濒死的境地。

  不应该啊。

  程容费力向前爬,青筋像交缠的蛇,盘旋缠绕在额顶,他心道怎么会这样,我程容这么惜命,桌椅晃晃都会撒腿往外跑的人...现在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不想活了。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想,甚至走到另一个极端,想带木黑黑一起死掉,从此一了百了,再不用面对纷扰世间。

  好像...这样也很好。

  不是他不想活了,是实在生不下来,木黑黑这个小怪物不给他活路,不是他程容无能自暴自弃。

  恍惚中看不清路,快到山洞时有个倾斜的石坡,平时没什么问题,但大雨令坡体湿滑,程容大半个身体悬在上面,手下一歪向下滑脱,他忙捧肚蜷腿,头朝下蹭了好长一段,才胡乱抓住石头,止住下落颓势。

  瓢泼雨水沿着斜坡向下淌,程容满身湿黏,像个落汤鸡躺在坡下,泥水血污混成染料,将他泼得五彩缤纷。

  木黑黑使出十足的力气,拼尽全力往下钻,程容被抽筋剥骨的痛折腾的嘶吼出声,嗓子哑的咳出污血,他啊啊无意识叫唤,狠狠用手捶地,两腿像盘起的皮筋,扭成诡异姿势又弹开,他想随着疼痛用力,可他使不出力气。

  浑身酸软的厉害,他知道自己在哭,可眼眶憋不出泪水,他知道自己在叫,可耳朵听不到声音,冷雨噼里啪啦往身上砸,他在地上扭来扭去,蹭的草叶斑驳裤脚染血,可还是不知道怎么用力。

  肚子几乎快坠上腿根,木黑黑受到阻碍,不依不饶往下挤。随着小怪物大力一撞,程容几乎听到盆骨破裂的声音,不知幻听还是真实,这无法言语的痛激起半分血性,他靠着最后的血气,硬是拖着摇摇欲坠的两腿,挪进避雨的拐角。

  湿透的衣服贴上肚腹,抻平的肚皮像层薄纸,木黑黑在里面奋力挣扎,神经被扯得扭曲发麻,某根血管似被连根拔起,程容像被一刀砍断的蚯蚓,猛然弹起半寸,重重砸回泥里。

  疼痛像被拔出电源,传不进大脑中去。

  这里能避雨却不能挡风,冷风卷着狂啸铺面而来,几张纸页从远而近,噼啪贴在脸上。程容抬手撕下碎纸,在寒风中努力抻平,辨别上面的字迹。

  只是普通的租房卖房信息,几个大字印在上面,简明而又清晰。

  程容衣不蔽体,挺着硕大的肚子,仰躺在青石板下。上半身艰难获得庇护,下半身露在外面,两腿像枯旧的老枝,浸泡在稀开的血水里。

  血刚流出又被冲开,像给他披上凤冠霞帔,透着浓烈的不详。

  ...不疼了。

  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木黑黑不知是偃旗息鼓,还是彻底放弃,刚刚那近似腰斩的疼痛后,它好像起了恻隐之心,不再折腾父亲。

  程容攥紧手中的纸,直直盯着石板外的青空,他不知想起什么,迷茫咧开唇角。

  蔚蓝的天被乌云覆盖,透不进一丝光来。

  “留白... 摄影团”,他双眼涣散,瞳孔张开,灵魂像腾飞的燕,飘向遥远天边,“有意者联系...木白白。”

第59章

  “留白摄影团招新,有意者请联系周柏,电话...”

  程容靠在桌上,捏着宣传单傻乐,抬手摸成片的胸肌腹肌,好像亲手抚触周柏。宿舍门吱嘎一声,挎着相机的人推门闯入,四下打量一圈:“柳鸿,程容在哪?”

  我在这啊。

  程容迈步向前,想要触碰对方,手指却恍若空气,直直穿透身体。

  ...怎么回事。

  “走了宝贝”,周柏走到门边,弯腰抱起肉嘟嘟的小孩,“他不在这,我们走吧。”

  木黑黑藕段似的胳膊挥舞起来,啪啪拍打周柏:“坏爸爸,不要爸爸,不要黑黑,坏爸爸不要我们!”

  怎么会?

  怎么会不要你们?

  程容向前一扑,透明的手指幻出实体,他五指成钩,牢牢抓住周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