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又生_作者:箫云封(22)

2020-04-23 箫云封 长佩

  汹涌的情绪从胸口涌上,程容喉结滚动,轻轻吞咽,咽下心底咆哮。

  周柏像只被主人痛骂后的狼犬,耷拉耳朵低垂尾巴,两只前爪触地,试图用盛满委屈的眼神,哀求主人同意。

  这种无来由的恐惧,和被逼上梁山的愤怒,让程容理智全无,他顶开周柏,向后退退,后背贴上床头,以一种对峙的姿态,向周柏宣告:“分手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们不适合。”

  周柏懵了。

  他被这从天而降的惊雷劈晕了。

  怎么会提分手?

  只因为想带他去见爸妈?

  他周柏是人,不是洪水猛兽,他爸妈更是普通的生意人,本本分分小心处事,怎么会把程容逼成这样?

  他宁愿相信这是个梦。

  但程容肌肉绷紧,脸颊涨红,从头到脚像个炸毛刺猬,根本不让人碰。

  为什么会这样?

  周柏没法回答,但此时此刻,他隐约懂了,这个娃娃脸的小学弟,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绵软温顺,内里的他有钢针竖成的屏障,随时准备抵抗外界。

  但无论怎样……随便说出分手,也确实伤人。

  大心脏如周柏,都有些承受不住,但他说服自己,这是因他做事不过脑子,单刀直入不考虑后果,把学弟吓到了,才激起这么强烈的反抗。

  “你先别急”,周柏舔舔干裂的嘴唇,勉强侧身趴下,背对程容,不给他添堵,“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你要不同意,就下学期再说,我不逼你,你不用防着我。”

  两人之间隔层天堑似的屏障,床虽不大,周柏只侧身占一小条,给程容留足空间。

  程容仍保持戒备的姿势,他知道周柏没睡,僵硬的后背昭示一切。

  周柏勉强放缓呼吸,试图早些入梦。身体累到极点,神经却像弹跃的音符,砰砰拉扯头皮,不让他放松入眠。

  后半夜时他终于头脑昏沉,迷糊间听到急促的喘息,那种渴求氧气的痛苦令他瞬间惊醒,起身太快,血液腾一下冲到头上,他捂额沉默两秒,才缓过劲来。

  程容蜷成一团,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喘息,氧气成了稀薄的珍品,怎么也抽不进肺里。

  高原反应,缺氧太厉害了。

  周柏忙跑出去,在前台大翻特翻,他赤红着眼,胡乱甩出不少东西,才找到个小巧的氧气罐,放到程容鼻边。

  好在程容只难受一时,吸氧缓了一会,就恢复呼吸,又沉沉睡去。

  周柏不敢离开,半蹲在地看着程容,直到程容睡去,他才起身走到外面,烧了热水回来,给程容晾好,放在床头。

  他再不敢睡,坐到旁边支着头,迷糊靠了一夜,睡几分钟就会惊醒,抬头看看程容,再迷糊坠回梦乡。

  直到天边破晓,他才踏实睡了一会,这一晚跌宕起伏,他休息不好,脑浆像搅成糨糊,被庄炳仁推了几下,才清醒过来。

  他黑眼圈快组成眼袋,下巴一层没刮的胡茬,根根竖起粗硬成片。

  “程容呢?”

  周柏条件反射往床上一看,程容这边的被子叠的整齐,床铺早凉透了。

  “他早收拾好等着了”,庄炳仁冷冰冰吐口,眼里却含丝掩不住的心疼,“你行不行,不然再睡一会?”

  “没事”,得知程容没事,周柏长吐口气,动动僵硬的筋骨,费力站起,“我收拾五分钟,你们等等我。”

  他进洗手间洗漱,庄炳仁理好装备,几步跨出大门。

  程容靠墙等着,背包放在旁边,粘了满地灰土。

  庄炳仁看不下去,冷漠开口:“这个背包,是周柏去年摄影大赛得奖的纪念礼,他一直挂在墙上,每天都擦,一年没用过了,他自己都舍不得背。”

  程容条件反射提包,转身就想进屋,找毛巾擦拭。

  他抬脚进门,周柏正好出来,两人撞个正着。

  背包遍身脏土,下面一层浸油的污渍,被程容抱在怀里。

  程容小臂蹭的乌黑,一直延伸到手背。

  周柏瞳仁竖紧,两片牙齿摩擦,想说什么却没说,只与程容擦身,掏湿巾放他手背:“走吧,路上擦擦胳膊,别管包了。”

第15章

  普达措不愧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没休息好心情烦闷,再加之莫名的无奈堵塞喉口,咽不下又吐不出,周柏抱着随便转转的念头,囫囵进了景区。谁知刚进去没多久,他被这人间仙境俘虏心神,纷繁念头一扫而空。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蔚蓝的湖水由近及远,与广袤天地交相辉映。碧色草原连绵成片,五色苍山伫立身前。这种原始天然的景色,像清澈温暖的碧波,轻柔抚慰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