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又生_作者:箫云封(4)

2020-04-23 箫云封 长佩

  出门的时候太急……忘带钥匙了?

  程容小声打个喷嚏,吸吸鼻子,抬头看看铁门,委屈从胸口涌上,被他强行咽回。

  他出门那天,几乎是落荒而逃,只因当天中午,他又在周柏饭里添了点药。周柏面色潮红,气喘如牛,干撸不出,到后来流了两串鼻血,把衬衫浸的湿透。他摇晃起身,一把推开程容,给自己放了缸冷水,反锁了浴室大门,任程容在外面敲的震天响,他只沉在水里,半声不出。

  程容啪啪拍着浴室的门,心急如焚,嗓音夹丝哭腔:“周柏,你出来吧,这是方文给的新药,泡冷水也没有用……”

  一个空瓶子砸在门上,周柏气急败坏,厉声斥责:“滚!”

  那瓶子像砸上程容脑袋,程容嗫嚅后退两步,不死心又凑上前,趴在门边讨好:“我问方文了,他说只要能纾解就成,我都准备好了,你随时……”

  这次飞来的是个洗发水瓶子,撞的门板微晃。

  屋里有哗哗的水声,周柏的声音透过水雾,传递沉闷怒火:“程容,你什么时候…… 能学会尊重别人?”

  程容愣在门口,僵硬眨眼,半个字吐不出来。

  周柏沉在水里,短发浮上波光,像蓬毛绒水草:“你说我器大活烂,我买了5个G的资料,天天挑灯夜看。你说我不会前戏,我每次都尝试新动作,观察你的反应,努力做足半小时。你说我没情调,我手机里设定了所有纪念日,提前三天全屋扫除,床单被褥全部更换,只怕你不喜欢。”

  程容像一座雕塑,在门口石化凝固。

  “而你呢?”,周柏按着浴缸边,眼眸半闭,嗓音发涩,“我问什么,你都不说…… 心情不好,不让我上床。嫌我用了味道奇怪的沐浴露,把我踹下床,让我马上滚。做到一半推开我,说肚子饿了,要叫外卖不想做了。问你想让我怎么做,你一句话不说,只甩冷脸让我出去。累了困了,躺在那一动不动,我吻你你不回应,我抱你你扇我巴掌,几分钟过去,你睡着了……”

  程容手扶门把,脸上阵红阵白,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随着周柏的话语,从脑海深处涌出。

  他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周柏小题大做。

  “程容”,周柏把头搭上缸边,眼眸微闭,轻声吐息,“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累的。”

  程容像被扇了几掌,他夺门而出,落荒而逃,连件外套都没有拿。

  也不知后来……周柏是怎么恢复的。

  方文的药虽不伤身,但身体肯定也不会舒服。

  他总把事情搞砸,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脑袋一热就给周柏下药,周柏说几句抱怨的话,他不愿也不敢面对,立刻抛下对方跑了,连发微信关心的勇气都没有。

  怪不得周柏……不喜欢他了。

  可是还是好冷,好想进屋啊。

  想喝几口热水,想暖暖身子。

  不对,不是他想进屋,是肚里这个小东西想进屋,它有一半周柏的血脉,它又冷又怕,周柏不会拒绝它的。

  程容把化验单拿出来,悄悄捏在掌心,这薄薄的纸张如有灵力,灵力沿着四肢流淌,给他无言的鼓励。

  他轻握起拳,拳头悬在门口,门后传来一声闷响。

  肉体撞在门上,衣料摩擦间有诱人的低喘,那声音像柔和的羽毛,沿着门缝溜出,撩人心弦。

  “喜欢我?”

  周柏低声问询,嗓音沙哑却有磁性,濡湿的音节含在舌下,随着微张的口唇,弹跃而出。

  那声音如有实质,化为锋利的刃,沿着耳膜割进皮肤。

  隔着薄薄一张门板,程容的拳头落在门上,小臂颤抖,迟迟敲不下去。

  “你说呢?”,另一道声音纠缠周柏,黏腻而潮湿,像随风而起的蒲公英,漂浮不愿降落,“我追了你多久,你不知道?”

  悉索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步履交缠,跌跌撞撞往屋里挪,那个声音只出现了一瞬,却放大数倍,回旋在程容脑海。

  这是庄炳仁的声音。

  念书时他喜欢周柏,对周柏穷追不舍,周柏因程容的关系,无数次义正词严的拒绝他,什么样的难听话都说过。

  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缺失的两年,在周柏身上,发生了什么?

  支撑双腿的力气逐渐消失,小腹一阵绞疼,程容胳膊抬不起来,不自觉滑坐在地。手中的薄纸重如千钧,他机械用力,双手发抖,纸张像飘落的雪,细碎落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