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程焕没敞开来说,但张峰恺也能猜出一些来龙去脉,大抵就是杨宣原本的亲人态度强硬把人带了出国,再加上失了业,程焕一度郁郁寡欢甚至几乎一蹶不振,他没细问,怕揭人伤疤,如今人回来了,程焕的这些迟疑也并非不能理解。
张峰恺了悟般点点头,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低了,隔了会儿,他神色罕见的凝重,眼睛仍然望着电视机看,出口的话却还是那么一口浑不论的调调。
“人家养儿防老,你做慈善做了那么多年,结果人沾亲带故的家里人一叫就跟着走了,那么多年我也没见他跟你联系过吧?他现在回来是要报恩?”话说完,哼笑了声,撂了颗瓜子进嘴里,“我说你还不如在我身上做做慈善,好歹我......”后面那三个字儿咬字轻又慢,故意要弄出一种暧昧氛围似的,可没给他让暧昧升温的机会,门口哐当一声巨响,屋里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客厅里就又站进来两个大男人。
脸色都不咋好,望着张峰恺的那个还带了笑,看一眼张峰恺又慢吞吞挪开视线看程焕,眼神怎么看怎么渗人。
程焕听到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到自己左手边上就停下了,也没敢侧过脸去看,只觉得后颈那块儿皮肤凉飕飕的,像被人抹了清凉油。
“你不是有事急着处理。”
“嗯,已经处理完了。”
他也没看人,目光梭巡着打量屋里四周,突然就笑了,“叔叔果然和我心有灵犀,把屋子布置得和以前一样,有腾出我的房间吗?”程焕回了句没有,紧接着又补充,“腾不出来,现在住的房子没以前大。”
杨宣点点头表示谅解,“没事,我也没有,不过唯一的那间卧室很大,床也很大。”
程焕:“哦。”
张峰恺在杨宣喊程焕叔叔的时候才认出来人,不怪他眼神不好,他八百年前跟程焕好的时候也没见过杨宣几面,如今人个子都比他还高了,能认出来才奇怪。
但是即便当初没见过几面,他对于杨宣的一些粗浅印象还是有的,不太好,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小孩不咋待见自己。
没什么实质性的依据,但他就是觉得杨宣不待见自己,当初程焕当了便宜奶爸之后去哪儿都带着他,夸张点说就差栓裤腰带上了,可张峰恺还没来得及表现出什么不满或不耐烦的意思呢,他就先从十来岁的杨宣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不过他当时也没多想,以为人家孩子初来乍到,不习惯接触外人。
奇妙的是,如今时隔多年又见面,在他还没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那个小男孩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视线接触,他也辨别出了一种‘这人想要干架’的危险信息。
“他是杨宣?你当初那个侄子?”没等程焕回答,杨宣一把拉住了程焕左手,轻轻捏了捏他指腹,轻笑。
“叔叔,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朋友我们的关系?”程焕头皮僵硬,某个词在脑海缓慢浮现,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没吐出来,身体就显现出了一系列心理性的不适:脊椎以上发麻,浑身僵硬。
他头不自觉低了又低,眼睛瞧着鞋尖,杨宣捏了捏他手指,他才把头抬起来一点点,努力镇定地正视着前方,发出一些轻如蚊呐的声音。
“杨宣......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人生第一次,他羞耻得快要抬不起头。
一百、一阵合情合理的沉默,程焕努力让自己相对镇定地直视眼前,而不是像只鸵鸟一般窘态毕露地把脑袋埋进沙堆里。
他下意识回避了张峰恺和Alian投射过来的目光,因为过重的羞耻心,肉眼可见他整张脸都热腾腾地烧起来,这对于程焕来说几乎算得上是百年一遇。
而他本人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们很早之前就在一起了,可能你们会觉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话说完,他自己先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实际上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糟糕,而之前那些相对而言较为异常的反应全是源于他早该放下的羞耻心——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把杨宣当侄子甚至是儿子养大了,更何况他还比他大了好多岁。
对面两人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他们内心的震惊程度远比程焕预料的要来得大的多,于是半天也没人说话。
这使得原本已经放平了心态的程焕又产生了一些窘迫和无所适从。
他求救似的侧过脸看了眼杨宣,眼中有湿润的光闪烁,两颊透红,高挺的鼻梁两侧沁出细密晶莹的汗珠,罕见的狼狈姿态令某人险些把持不住当众对人动手动脚以及把人按进怀里亲舔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