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程焕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被一个急冲过来赶着去投胎的人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儿往前一栽摔一跤,下意识想骂娘却在瞄见那蓝白配色的校服的时候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正抬脚要走,那已经冲出去三米远的男孩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撞了人,又火急火燎跑回来跟程焕道歉。
程焕尴尬到要死,也压根认不出他是不是昨天那群人里的一个,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句就要走,余光瞄见男孩儿望住自己的脸突然愣住的神情。
完了。
程焕想着,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半点儿不对劲。
“我真没事,也没摔着,我现在赶着去上班,麻烦让一让。”
那男孩儿执拗得很,非但没让,仔细打量着他,还又走近走了几步,“你......”程焕脑袋都快炸开了,几乎克制不住要往后退,脸色也逐渐绷不住,没等他虚张声势黑下脸说出什么狠话,后腰处一阵温热,什么人从他身后走过来揽住了他腰。
“还没走?不会来不及么?”话是对程焕说的,杨宣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正对着男孩儿,一双眼睛漆黑深沉,吓得这个先前还莽撞又风风火火的男孩儿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话都说不出口。
“呃......我上课也要来不及了,拜拜。”
说完,再也没敢盯着程焕脸看,一溜烟儿的,人就跑远了。
程焕松了口气,看着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觉得杨宣这么恐吓人家小孩儿不太道德,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偏头瞧见杨宣冷冰冰的,轮廓深邃的侧脸,立马闭上嘴。
“我送你去公司。”
程焕没敢反对,明明他并没有什么错,可杨宣这张脸摆起来,总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杨宣的事儿。
“他看见了吧,还认出了你。”
笃定的语气让程焕一瞬间觉得杨宣去过什么魔法学院进修,回来之后就学会了读心术。
但这也同时使得他陷入焦躁恼怒。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昨天到现在,你已经因为这件事反反复复发作了无数次。”
“就三次。”
程焕气得瞪他,“原来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臭呢。”
杨宣面上的冷硬有消融的趋势,不一会儿,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就全被懊恼代替了,“......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一百零七、程焕自小脾气差,怒气上头的时候能把人活生生喷到没形象嚎啕大哭,但自从养了孩子之后脾气就收敛了许多,从暴躁老哥到表面温和儒雅完全能够切换自如,尽管当时人脑子里仍然全是诸如:我真他妈的日了狗了,此类素质极差的话。
再之后就更厉害了,他内心也毫无起伏,学会了不怒自威的本事,生气时也不必再花大力气破口大骂让人长记性,面无表情把以为能糊弄住他做出的方案扔到人桌子上,新来的还不懂事的下属便战战兢兢,主动加班加点重做出一份,下次也不敢再投机取巧。
再后来,杨宣回来了,偶尔的几次不得人心的做法和态度竟又惹得他气得想破口大骂,怒意弥漫的神情也毫不掩饰,却也每次都因为他可怜透顶的道歉而偃旗息鼓,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有病没病,我都多大了。”
没提起这个话题程焕都已经忘了,一提起来他就想起来了,是啊,他比他大了十三岁。
所有考虑过的没考虑过的琐碎东西一齐涌上来,涨得程焕又是焦躁不已。
但他还耐心得像个跟早恋学生苦口婆心谈话的高中班主任。
“我都多大了啊,你还那么年轻,我都没担心你以后不喜欢我了之后去喜欢年轻好看的,你成天瞎操心别人看没看我干什么?”说着,他揶揄地笑了笑,心里却一酸,像说了个自揭伤疤的笑话。
“永远也不可能。”
程焕料到他会这么说,仍然故作轻松地笑着注视杨宣年轻俊朗的脸,“会变的,一天天过去,你会受不了我发脾气,觉得我没那么好,看到我变老了,也没你心目中那么好看。
外面有很多很多好的,好看的,男孩女孩,或者是男人女人,就算被道德约束着不会真正去做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心是会变的......你别那么看我,我只是做个猜想。”
驾驶座上的杨宣仍然用一种怨怒交加的,仿佛被背叛神情盯着程焕看。
“叔叔会吗?”“我......”“叔叔你会这样吗?被更年轻的,更热烈有生气的男孩或者男人吸引,也会越来越厌烦我,厌烦每天都妄想着监视约束、甚至想把叔叔永远锁在家里,内心阴暗腐烂到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的我?”他也压根没给程焕回答的机会,自己就先接着说了下去,“就算叔叔会,我也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别人,叔叔也永远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再跟别人在一起......好了,叔叔你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