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赶紧转移话题,一边抓着猪肉脯一边扯着嗓子喊:“罗子君你怎么一年轻人和我爷爷玩得这么好?能不能过来吃点东西聊聊天的?”
罗子君懒洋洋把手缩在袖子里,蜷成一团在阳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活脱脱把一件名贵风衣穿出了地主棉袄的感觉:“诶,叫罗爷爷。”
“我呸,美的你!”
胖子爷爷从头到尾都不搭理徐晨他们,只和罗子君一边下棋一边说:“今晚去埃尔文路86号,看小银杏唱歌。”
罗子君笑笑:“是88号。”
老爷子一拍棋盘生气了,声音也抬高八度:“86号我不会记错的!你别以为,那个你,把我支开了,小银杏就能见你了!哼!”
罗子君又笑笑说:“行,86就86,你说了算。”
笑容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
老头胡言乱语的样子很快惹来胖子父母的不满,胖子说他爷爷平时屁事儿没有,也不像别的老头会往外跑,去公园遛鸟撞大树,他呢,就喜欢一人蹲阳台上下棋,还说他爷爷其实脑子不太好,时清醒时不清醒的,和人交流也经常是牛头不对马嘴,要不就一个人说自己的光荣史,神叨叨的别人也听不懂,要不就扯着嗓子骂人。
一开始他们还会较真,和他顶撞两句,时间长了,想想他也到这岁数了,就由他去了。
李亮瓜子嗑到一半扭头去找嘟嘟,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乖乖趴在罗子君身边看他下棋,安静得不行。罗子君也很有意思,他对嘟嘟的方式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他不把他当成孩子,而是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他交流,偶尔会教教他下棋的步骤,嘟嘟也不知道听没听得懂,就一直盯着罗子君的嘴看。
吃饭的时候,嘟嘟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要坐罗子君身边。
徐晨笑说:“我和亮亮忙乎这么久,你们才见了几面,他就被你拐跑了。”
罗子君撸着嘟嘟的头发说:“那是你家都城易喜欢我,这是缘分。”
“都城易是谁?”李亮有点茫然。
“他大名啊,你不知道?”
不光李亮不知道,连徐晨都差点快忘了。
“啊,小东西下午写给我的。”罗子君掏出口袋里一张白纸,上面是嘟嘟七歪八扭的大字。
瞅着嘟嘟一脸骄傲的样子,李亮觉得胸口一憋,哇凉哇凉的。自家的白菜终于要看不住了。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大家各自就散了。
罗子君要回学校和他们是两个方向,嘟嘟已经困得趴在罗子君背上呼呼大睡,到路口把他交还给徐晨的时候,罗子君摸摸嘟嘟的小脑袋说:“小东西,我们还会见面的。”
年三十的街道上,到处是烟花炮竹的残骸,沿街店铺过了十二点掐着点挨家挨户放高升,小孩也不睡觉,像得了大赦似地疯玩。这个点街上也拦不到车,于是徐晨和李亮就索性慢悠悠步行回家。
徐晨感慨说:“大城市过年真挺热闹。”
“你们福利院以前不过年么?”
“也过,煮一大锅饺子大家分着吃,厨房阿姨也会特意做很多好菜,我们就围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瓜子花生糖果都有,但没烟花,看不了多久很多人就困了,所以每年三十基本上很早就结束了,没这么热闹。”
李亮发现徐晨和嘟嘟其实都很喜欢热闹,喜欢那种“万家灯火”的感觉,或者说,是羡慕。于是他又伸出手,去摸摸徐晨的脑袋:“晨哥,有句话,是你之前告诉我的,现在我还给你。你别一个人死撑,有什么事儿我一起担着。”
街边路灯明亮,人声鼎沸,徐晨瞅着李亮一动不动,他的睫毛很长,眼珠是柔和的茶色,眼神很干净,平时投射在里面的有崇拜有害羞,这会儿多了几分执着和认真,半晌把他往角落的阴影里一逼,又扶住嘟嘟趴自己肩上的脑袋。
直接照着李亮的脸就亲了下去。
“亲了多少次,还不会闭眼。”
徐晨他们住的这房子,小区有个配套的儿童乐园,每天到傍晚的时候,总有不少家长或者佣人带着自家小孩跑去玩。家长一般都在旁边坐着看,认识的互相之间就聊天八卦,不认识的就低头刷手机,小孩们三五成群地打闹玩耍,自己熟络了会交朋友,不过大部分都是周围学校认识的同学,早就自成一个小圈子。
徐晨和李亮之所以会带嘟嘟去,是因为那次在游乐园,他们发现嘟嘟其实很想和他的同龄人交流,那种看着别家孩子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放弃的眼神,让他们记忆犹新,所以他们也想找个机会让他,试试能不能合群,能不能交到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