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徐晨:“疼么?”
徐晨摇摇头,把小半桶煤渣递过去。
再后来政府拨了笔款项改造福利院,机构设施就得到了极大改变。社会开始关注福利事业,这儿就再也不是“吃饱睡、睡醒吃”的地方了。
院里像模像样地建了图书室,陆陆续续也有很多好心人会捐赠玩具进来,学龄儿童还能被送往对应学校获得九年制义务教育。这时候,就开始有一些普通学校的孩子会应学校要求,逢年过年来福利院“结对子送温暖”。
福利院总会安排一些年龄上对等的孩子接待。
那是刚过完年的第一个春天。大地回暖,燕子回巢。
院里又要来一批孩子搞活动,院长按惯例还是把徐晨推出去。
听说这次来的学校有点远,不是他们本地的,院长招呼他们要有“主人翁精神”。
人到的时候,徐晨还在分小礼物——几个孩子连夜用手工纸叠出来的千纸鹤,小皮球,每人一袋。操场上哨子一响,徐晨还没装完,也只能拉着几个小伙伴跑出去列队欢迎。
一辆挺气派的大巴上陆陆续续下来十来个学生。
徐晨皱皱眉头。
看校服就不是本地的,一个个脸上还有点趾高气昂。“送温暖”是学校指定的,估计心里也都是不乐意。
院长和对方学校的老师匆匆说完几句话就已经中午了,就干脆直接在福利院开了饭。
今天是一荤二素一汤,比福利院平时的伙食生生好了一个档次。福利院的孩子一个个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要探到桶里去,来的客人看上去却不大满意,端着餐盘苦大仇深的样子。
老师说:“我们下午要做游戏,大家趁吃饭时候,互相都熟悉一下。”
原本是想招呼他们混着坐,但孩子们还是自动分成了两桌。
左边那桌原本就小,一边五个,已经不能更挤,徐晨犹豫了一下,大大方方跑到右边那桌一人对面坐下,顺便瞥了一眼对面那孩子。
和自己比起来,那孩子倒像是营养不良的,皮肤白得发亮,刘海有点长耷拉在前额,还是少有的浅褐色,看上去有点软。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有点滑稽,过长的袖口里露出半截儿纤细的手指,握住勺子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趴着饭,也不怎么和周围人聊天。
那孩子大概是发现徐晨在看他,先是看看他的饭碗,再看看自己的,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把那块大排夹进徐晨的碗里,一句话也不说,就又埋头苦吃。
徐晨愣住了,把肉夹回去,那孩子又停下来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样子,把自己咬过的部分切了,剩下的一大半放回徐晨碗里。
“咬过的,我,我切了,你吃吧。”
徐晨这下彻底无语了。
两人你来我往了半天,被一边的小胖墩看在眼里,他舔舔嘴巴筷子就伸过来了:“都不吃我吃!”
“啪”。徐晨一筷子打在他手上。
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件插曲,最后以双方各打一百大板而告终。两边的老师脸上都挂不住,下午就有意把互赠礼物的环节提前放上来。
客人带来的是漂亮的文具——铅笔、橡皮、本子一类的,福利院送出去的手工制品,小客人们却不太满意,翻出来看了两眼就丢到一边去了。
徐晨看在眼里也不吭声。他巴不得他们不要,等人走了再分给院里的小孩子。
那天下午的活动也就是唱唱跳跳表演节目,最后结束的时候,很多礼物袋果然被遗弃在角落无人问津。徐晨正挨个收着,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中午吃饭时候的那个男孩。
“抱,抱歉,我礼物没拿。”他跑得有点急,白皙的脸上飘出两朵红云,煞是好看。
徐晨点点头,递给他一个自己做的。
男孩看着袋子上的名字问:“徐晨,是你的名字吗?”
“嗯。”
男孩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哆哆嗦嗦递过去一个纸做的小兔子。
“这这这是我做的,因为我属兔。”他说完,连耳尖都是红的了。
徐晨默默接过那只兔子,还没来得及道谢男孩就跑远了。兔子大概是因为在男孩口袋里捂久了,沾上了他的体温,还是暖的。徐晨翻过来看,背面有两个秀气的字“李亮”。
很多年后,当有次大扫除徐晨把那只兔子再翻出来,两人才重新回忆起这段往事。
“你第一次去福利院居然没认出来?”徐晨取笑他宝宝的小金鱼记忆。
“那,那是时间太长了,再说福利院改了好多次,我没认出来也正常。”
徐晨脸一板:“你没认出来地儿就算了,还没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