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凤摇摇头:“那孩子不仅有血肿,术中还发生了癫痫,电解质紊乱,好像开颅都不顺利,反正最后状态还不如术前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之前的秃顶男人就魂不守舍地晃到了门口,嘴里还喃喃地说:“贺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啊?救救喃儿吧……”
他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了转,目光捕捉到了走廊里的贺冰心,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要抓他的胳膊:“贺医生!贺医生!您救救喃儿!他要没命了!您要喃做什么都行!”
薛凤学着刚刚胡煜的样子把贺冰心挡在身后:“您冷静一点,之前是您拒绝贺医生手术的。”
男人涕泪纵横着,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脸上鼓着两个巴掌印:“喃是浑说!喃啥都不懂!”
看男人情绪太激动了,薛凤为难地看贺冰心:“要不我去叫保安过来吧。”
贺冰心没说什么,示意薛凤和他进办公室。
男人一看贺冰心要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医生!医生!您别走,都是喃的错,要不你把喃的脑子挖出来给喃儿换上,他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不能就这么走啊!”
他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脖子,穿着旧棉袄的胸脯随着悲伤剧烈地起伏着。
“贺医生身体也刚好,最近可能都不上台子呢。”薛凤护着贺冰心,认真地跟男人解释,“医院对每个病人都是全力以赴的,您儿子的情况,我们已经尽力了。”
家属最怕医生说“尽力”。
男人听见这两个字,怔忡了几秒,委顿在地上泣不成声:“都怪喃,都怪喃耽搁他……”
在地上哭了一阵,男人就像是被人掐断了脊梁骨,驼着背走了。
“唉,其实就是他自己拖的,当初要是让你做,不就没这事儿了吗?”薛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着,跟着贺冰心进了办公室。
贺冰心坐下以后开始上内网调病例,他看着那个脑瘫男孩的病历分析和手术处理过程,微微眯起眼。
大脑中阡陌纵横的血管和神经元走向悬浮在他的眼前,神经电闪着淡蓝色的微光,游走中留下迷人的尾迹。
薛凤本来看贺冰心一直没有答应秃顶男人的意思,稍微放了心。
现在看见他在整理这个案例,吓了一跳,赶紧凑在贺冰心跟前:“这个不能接啊,这男孩儿刚开了颅,状态比送来的时候还差一百倍,十有□□下不来台子的!”
贺冰心平静地看着手术流程示意图:“他们的手术思路有问题,这个不能用传统的剥离手法,会因为诱发内出血,压迫神经才会发生癫痫,这是可以避免的。”
“诶呀你怎么不明白?”薛凤急吼吼地把在后面替贺冰心挡着电脑的张旭拉过来,“你跟他说,为什么不能接这个案子。”
张旭有些躲避贺冰心的眼睛:“这手术是王主任碰过的,您要是做成了,不是驳他的面子吗?”
贺冰心抬起眼睛,微微一挑眉:“张旭,给闻涛做手术那一次,我让你记住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张旭攥了攥拳,咬着牙把那八个字说出来:“救死扶伤,医生本责!”
第37章
贺冰心从手术室里出来, 后背全叫汗塌了。
秃顶男人一直在外面等着,看见他出来,立即巴巴地迎上去:“医生,喃儿怎么样啊?做成了吗?”
贺冰心微微一点头:“手术挺顺利。”
男人嘴一咧, 立刻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贺医生!喃谢谢你!喃全家谢谢你!”
贺冰心被他吵得脑得嗡嗡响,把助听器的音量降了一半:“等会儿先送特护,今天应该会醒。”
“之前真的太对不住您了,喃……没文化, 什么都不懂, 喃说的话您别放心上, ”男人手足无措地跟贺冰心比划, “谁都治不好的病,您治好了,就是活神仙,活菩萨!”
“您的孩子只是解除了目前的危急, 说不上治好。”四个小时的手术,贺冰心有些脱力, 伸手想要撑一下墙,立刻就被一只手托住了。
贺冰心没回头, 任后面的人扶着自己,继续跟男人交待:“预后会很有很多困难,回家之后还是主要依靠家属。”
男人看了一眼他身后,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您说的喃都记着了, 太谢谢您了。”
贺冰心看着男人走了,才哼哼唧唧地向后靠:“胡煜,好累。”
背后一声轻笑,贺冰心一个激灵站直了,扭头一看:“怎么是你?”
闻涛无辜地摊开手:“明明我和胡煜是兄弟,我顶多比他年长一点,也不至于丑的吓人吧?怎么你看见我就这么防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