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再定睛看时,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赶紧埋了,那坐在床沿捧着花瓶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沈寒。
“我……让你侍寝?”何皎皎完全不记得有这档子事儿:我不是我没有。
掂量了一下手中沉重的花瓶,沈寒撅起嘴来:“啧,姐姐你可真够狠的,我的命可是值一百两,要我去死,你都不心疼?”
沈寒踩着鞋下了床,把那花瓶放回桌上。
他接着脸上轻狂潇洒地绽开一笑,走到何皎皎面前,在她耳旁温声低语:“要是我侍寝当日,被女家主砸死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不行呢。”
何皎皎老脸一红,这这这,肯定是管家述职时开了小差,才造成这个局面。
“想必是那管家误会了,你回你的房间去吧。”皎皎佯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语气拿捏的毫不在意。
沈寒听了这话,轻声哼笑道:“知道了,我是奴籍贱命,本分便是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大人位高权重,哪里会在乎我被人取笑。”
见他便转身要走,何皎皎一把拉住了沈寒的手臂:“那……既然别人以为我命令了,你便留下吧。”
沈寒听闻此言,只觉眼眶温热,红潮上涌,一时间竟面若赤霞。
何皎皎见他神色变化,慌忙补充道:“我这么做是怕别人欺负你,但你该清楚,你我之间,光明磊落。”
“小生在此谢过何大人。不过我要多说一句,嘿嘿,以我的武功,没人敢欺负我。”
说罢沈寒从柜中翻找出一副铺盖,麻利地铺展在地毯上,躺了上去。
“何大人也早点安歇吧……我睡在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你那么容易招刺客。”
上当了,这小子压根没想回自己屋吧。何皎皎只心道罢了罢了,谁跟个弟弟计较。但他以后要是老赖在这住,实验室还怎么玩。
这一夜,何皎皎竟破天荒的失眠了。她在黑暗中,听见床帘外的沈寒也辗转反侧。
“你,是不是想家了?”皎皎嘘声轻问。
“想家?”这一句苦涩沙哑,沈寒翻了一个身,音色却转眼变得从容雅静:
“呵,我的家,我的人生,就是个骗局。”
二人都难入睡,见窗外星光熠熠,皎皎便提出要去后院坐坐,享享夏末的爽气凉风。
沈寒面生疑惑,只靠着院子中的一架白荼靡站着,看着皎皎撸着袖管,坐在井沿旁的石墩子上,卖力打磨着“寒光照铁衣”。
铁衣里是一层厚牛皮,能抵挡的住部分爆炸的冲击波,外层密织的铁片,以抵挡尖锐物。皎皎擦干净铁衣,锃亮的铁片反射出月光的寒意:“寒光照铁衣,完工。”
沈寒到底还是说出了心底的猜测:“这必是你的心爱之物,才会时刻带在身上。”
“没错,就像你时刻带在身上的卷轴画。”
沈寒心中一顿,他常年带着的那幅卷轴画,不过是个杀人不见血的趁手兵器,还是师父十年前赠予的。
那幅工笔画中所画的,是一个站在紫藤花架下,才刚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女孩怀中抱着一只乳色小猫。
那女孩如今看起来,竟和皎皎眉目有些相似,都有些冷淡桀骜。再一琢磨,怪道初见皎皎之时,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意思。
皎皎细心卷收起铁衣,却见依依荼靡架下,花影重叠明灭之间,一抹愁意晕染在沈寒的如墨的眉间。
这小子,说自己人生是个骗局,却又不肯细说究竟,只怕是有刻骨之痛,不便言说。他不便说,皎皎就不再追问,如此星空晴好之夜,又何必提别人的伤心之事。
盛朝的荼蘼花竟在夏末盛开,皎白的藤蔓缠绕蔓延开来,织成一堵花墙,笼罩了一层薄雾似的清冷柔光。
那架子扎的十分结实高翘,皎皎提起裙角缓缓攀爬上去,在上面的小台上坐下,眉目无悲无喜,只举头静静赏着亘古星空。
只见沈寒步态飘渺,脚尖轻触荼蘼架,只三两步就飞身来到了何皎皎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