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装满腊汁肉和六月鲜的铜锅,在青石板街上就已漫着香味来了。
卖千层饼和卖柳巷面的小贩也比起叫卖声来,胭脂铺的掌柜推开铺窗捂着呵欠,却看到街面上已然人声鼎沸。
“早哇。”
“掌柜的早。”
“今晚可是七夕佳节啊,你家闺女能得几斗萤虫?”
“去去去,我家小女还小,天鹅还没长翎毛儿呢,你这下才虾蟆鬼,快支开远些!”
……
日头还没上来,单衣薄裙的何皎皎只觉寒浸浸的。
她用衣襟里摸到的一枚大子,买了一包刚出炉的胡饼,便热呼呼的暖在怀里吃着。
她从酒妇摊贩们的话里听出来,七夕便是此日。而盛朝的七夕,红男绿女们不穿针引麻乞巧去,却用萤虫入帐幽会来。
有情郎们带着一斗萤火虫,在七夕当晚来城郊佳景处,于曲水流觞处找到意中佳人们的纱帐。
若得佳人许可后,情郎可将萤虫放入帐内,视为接受追求。
夜风习习,萤虫冉冉,少女的脸庞在荧光中忽明忽暗,美目流盼,旖旎万千,如花月之影。
佳人对坐,只饮茶纳凉,清谈风月,实为风雅忘俗之事。
何皎皎听了这趣事,边走边大口吃完了一个胡饼,掸掸手上的芝麻粒儿,把剩下的饼子塞进了衣襟。
她只往回处走着,却在一处圆门角碰上了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坐在蒲团上,嘶哑着喉咙指着她大喊着:
“嗟乎!嗟乎!你这个七杀星!”
何皎皎上前去,大襟里掏出胡饼,放在老头指向她的手里:“老人家,还没吃早饭呢吧。”
老头确是饿红了眼,拿到胡饼就往嘴里囫囵塞着,臌胀的腮帮里甚至还能挤出话来。
“姑娘,你可知道,你……额……吨~你本命定孤独。”
“嘿,你这老人家缓缓吃,可别噎着。”
老头见何皎皎起身要走,慌忙撒手了胡饼,激愤地用拳头捶打着座下的蒲草,震起一蒙灰尘。
“姑娘喂!等你遇见你千朝万代里,唯一的那个天配良缘,你就会有七杀死劫!”
天配良缘?
不存在的。
我对爱情不感兴趣,老头你不知道吧。
何皎皎觉得比起事业,爱情甚没趣味。无非是一男一女在多巴胺和催产素的作用下,言行异常,没羞没臊地合伙浪费生命罢了。
愿天许遂终焉志,愿此生,不为情伤。
这是何皎皎的座右铭。和一俊男一起工作,仅供赏心悦目即可。以前有系草金何夕,不过现在是彻底撒把了。
何皎皎掩起口鼻,防着这空中弥漫的古早迷尘,把剩下的饼全给了老人。
“老人家,咳咳……它日我身上有了钱两,就听你怎么给我解死劫好了。”
老头听了这话,不再青筋暴起地歇斯底里,只缩下身子,痴痴痖痖地摇起头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呐。死劫度不过,你就回去喽。回到原时原地去,你哪还有机会……”
眼看着何皎皎的背影朦胧在青石板街拐角。
她回到院中,却见一众差人立在院中。为首的正是昨天接待的那个官员。
“何圣女您竟是出去了,怪道我等敲门不应。”
这些差人动作谨慎微约,似乎在当朝,这“圣女”有了不起的地位。
“这几天还请您不要私下走动,以免乱了大妨规矩。”
“吱呀——”,金何夕推开门,顶着乱头,打了一个圆滚滚的呵欠。
“哎呀,这么早。”她看见院中人,急忙缩身闭门了。
“金圣女请至院中,小官有事交代。”
“各位稍等,奴家尚未盥漱更衣……”屋内传来急吼吼的中性音。
差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两个京畿衙役捧着两盘衣冠首饰,对着何皎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