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再不济也比上次的离尘阁要强,好歹没些半死不活的蟑螂蜘蛛。
赵星川将肩上花布取下,往铜盆儿里沾湿了皂角水,便热火朝天地往桌椅几凳上扫抹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地开了。赵星川一回眸,却见何皎皎端了更大的一木盆闯了进来。
赵星川疑惑道:“怎么,我一人做活,还抵不上房款?那店家也忒不讲道理……”
皎皎忙晃了晃手中的干抹布道:“非也非也,我听那婆子说你要洒扫上十几间,只你一人怕是要做到天亮,我便来帮衬你。”
赵星川耸耸肩:“倒也不必……”
皎皎泡湿了抹布后,跪在地上细细擦起地板来,她直言道:“你不要多想,我虽说帮你,但我不喜你这个人。不,不是不喜欢,反而是有些许厌恶。”
赵星川正抱着一个均瑶的瓷瓶儿,仔细吹着灰,他望着皎皎哼笑了一声:“呵,我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吗?盛朝上下,人人都厌恶我。”
皎皎把抹布往地上一摔:“既是东宫太子,为何在其位,不谋其政?”
赵星川道:“我不属于东宫,也不想属于那里。纵使天命如此,我便不能违吗?”
“其实……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也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做一个有用的人,心里才能安稳。”皎皎接着奋力擦地,却转念一想:“也是,是有那等不爱权谋争掠的人。”
赵星川放下那花瓶,跑到窗前擦起雕花窗棂来:“不,你想多了,与权谋无关,我只是不喜欢当太子。”
他犹疑半天,又补充道:“何大人,你说你厌恶我,其实彼此彼此,要论实话,我敬佩你,但也不喜你这等女子。”
皎皎登时冷笑一声,整个房间火/药味浓重起来:“这你自不必说,我早已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哪种女子了。”
赵星川转头望着皎皎,谁知他肃穆的脸上,竟嫣然破开一笑,欲言又止。
皎皎也没绷住,破笑回应于他,一场拉锯战就此停息,二人接着合作擦抹起来。
却说沈寒来到配给自己的天字一号房,推开门后他也不惊呼房中的奢华布置,毕竟奇宝异石、吉光片羽,他原来沈家,也不曾少有过。
他只褪了靴子,掀开被卧便躺了进去,才一闭眼,便来到了梦境之中。
这梦境却只是一片泥泞的黑暗。沈寒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只能听见暴雨声,和远远的人声。
他寻着那人声抹黑走去,只觉得自己的脚正踏着一片湿冷的沼泽。
步履蹒跚着,沈寒总算找到了有人对话的地方。
他听见皎皎的声音,确切的说,他听见的是皎皎幼年的声音,和一个女人悲泣的声音。
“滚出去!你不是我妈!不要再来我家了!”幼年皎皎的声音仍是倔强倨傲的。
“妈错了,不该留你在这里受苦,皎皎,你爸是不是还常常打你?”那女人有气无力地呜呜哭着。
“你快滚出去吧!我没有妈妈,你不要再来自讨没趣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铁门关闭的声音。
沈寒被震的心里吃了一惊,便从这梦中脱离了,竟很快“听见了”另外一个梦。
这个梦不似之前那般泥泞,而是一片淡紫色的霞光。
霞光里,沈寒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能听见鸟叫声,能闻到花的香味。
这花香太过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哪种花木的味道。
远远的又传来人声。
他寻着那人声走去,脚下踏着的,是软软嫩嫩的青草地。
人声逐渐清晰了起来,仍是幼年的皎皎,只是这次没有对话,只有她的独白。
“明哥哥,今天是你的祭日,我又来陪你说话了。”皎皎声音故作明媚,却隐隐颤抖着:“可你知道吗……你死后,我再也没喜欢过谁。”
沈寒听闻后心中一惊,急色问道:“明哥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