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城郊河畔时,前方忽然噪声大作,马车也停了下来。
老苍皮转向车内说道:“禀告何大人,前方有无数……饥民?”
“饥民?”何皎皎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她看见河畔竟排着无数民众,手中都拿着一个大空碗,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垂涎不止的“饥民”全都衣着光鲜齐整,不像是那遭了天灾的。
皎皎和沈寒下了车,决定向前查探一二。
他们踏着雪走到队尾,皎皎轻拍了拍前头人的肩膀:“这位仁兄,请问为何聚集于此。”
那人转过身来,从衣着看来竟是个豪绅,正满面红光地摇着手中的钧窑紫口大碗道:“你竟不知道火龙金钩面!这可是平安都最时新的美食,只有这家有,等我吃它一碗尝新嘿!”
说罢那人把口角的哈喇子一抹,又转了回去。
皎皎和沈寒对视,相互撇撇嘴,显然并不知道这火龙金钩面是什么。
沈寒身材高跷,从人群后头眺目望去,他指了指前方的青旗:“这不是你那姐妹的铺子吗?”
皎皎探身一瞧,果然是灞桥酒馆,自忖思道:嗨,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了。
他们两个便直直走到了那酒铺子前,其间自然又不少人阻挠着。
“哎哎?瞧瞧,这俩人怎么不列队!”
“也没带碗,金姬不会给他们面的!”
皎皎心道:“金鸡?这姐许久不见,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沈寒掀开酒铺的软帘,皎皎也随之走了进去。
只见赵星川站在一口大锅旁,他给新进来的客人捞着面,再加以几勺配菜,那个客人得了面,便欢欢喜喜地捧着到屋中,随意寻摸个空地便蹲下吃了。
这酒铺里已挤满了人,能得个蹲处已然不错了。
而金何夕正一身素衣步服,挽着慵妆髻,站在砧板前做着菜。
她正将一块新鲜的五花肉,快刀切成细薄溜匀的脍片,配上金虾尾,再将鸡蛋打散烙成蛋皮,嫩蒜苔斜切了小丁,再统统下锅煸炒出香,直到炒出红油来。
等等,红油?
皎皎忙问道:“你哪里来的辣椒?”
金何夕这才抬眼望见了皎皎,她眼光里遮不住的喜悦,忙擦着手窜了过来:“皎皎!”
皎皎被瘦版金何夕一抱,倒也没有从前那般,心怀被撞得一痛:“你这丫头,营生不错呀。”
沈寒则与赵星川对望着:“大哥别来无恙。”
赵星川马马虎虎地笑着,接着捞面。
不一会儿,面锅已然见了底,赵星川出了门去,告知众位次日清晨再来。登时屋外哀嚎一片,人群怨声了许久方才散去。
这时皎皎和沈寒方被请上了桌,赵星川上了最后两碗“火龙金钩面”。
这两碗面是金何夕配置的,皎皎一望便懂了,她那碗面红油厚重,沈寒那碗则是清汤。只因金何夕忖度着,沈寒这娇惯脾胃,未必受得了辣。
金何夕则拿了两根新鲜红椒递给皎皎,神秘笑道:“皎皎,这可是我给你的惊喜,如不弃嫌,愿表芹献。”
皎皎会心一笑,接过了红椒。
沈寒却举起筷子,嗖的一夹,便把其中一只辣椒夹到了自己眼前,他轻声嘟囔道:“何大人的膳食可不能马虎,我可得先尝一遍。”
皎皎轻咳一声,静声劝谏道:“君子食不得这等粗豪之食。”
沈寒却风雅一笑:“所谓君子,诚然吃什么都是君子之态。”
皎皎只放下筷子,把手支着下巴望着他,金何夕与赵星川也静静瞧着他,三人一副且看他如何吃的神态。
沈寒将筷子递在唇边,咬了第一口辣椒,他干嚼了几下,却愣怔住了。
三人仍凝望着他,看他如何表现。
只见沈寒竟云淡风轻地又吃了一口,斯文地咀嚼着,面容安静。这一口下去,三人便不再望他,皎皎只叹道原来这小子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