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办公室的门内不断传来咆哮声,每个从外面路过的人无不被那把极具穿透力的熊熊怒火所波及,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
“你怎么老是这么冲动?你算算,你都三十好几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上司,你怎么可以对他拳脚相向呢?”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的臭毛病?!”
不用看也知道被训斥的人正低着头、缩着肩,像只小兔子一般在河东狮吼下簌簌发抖。别说局长的滔天气势,就凭那张扭曲的脸也能让人感觉到死神来了而痛不欲生、哀哀欲绝。
然而,若真有人敢推开那扇门,就会看见他们以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把长官的骂声当做了悦耳的音乐,正优哉游哉地翘着腿,享受手中上好的碧螺春。
被如此轻视的局长不怒反笑,虽是疾言厉色但跟他平时耀武扬威的模样却是判若两人:“你把他打残了,跟和女人上床图一时痛快,最后却搞出了负担,有什么两样?”
曼天翔嘿嘿一笑:“我也想把他打得怀孕,可惜我的拳头没有这种功能,否则他已经怀上无数次,生孩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出现我面前对我指手画脚。”
王局也笑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像老朋友一样搂住他的肩膀:“其实我也看不惯他自持清高的模样,要不是他爹在市里做官,就是再过十年,刑警队长这个职位也落不到他头上。”
他拿出一根中华递给对方,又抽出一根自己叼上:“有文化和有思想的人,我一向喜欢有思想的人,有背景和有本事的人,我一向喜欢有本事的人。刑警队要不是有你,还办得出什么事?”
“很高兴你能明白这一点。”曼天翔从来不懂得谦虚,自然不知何为客气,“我厌恶他的办事风格,适合他这种风格的工作应该是国企,而不是刑侦。你应该让他滚出警队,这样我才能最好地发挥。”
王局咬着烟笑着说:“我丝毫不怀疑我让他滚出去后你能带给我的回报,不过这里是中国,所以说他不但不会滚出去,还会躺在高干病房里接受各位领导的慰问,并且会得到你的道歉,否则你将无限期地停职。”
曼天翔表情一凛,狠狠甩掉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臂,冷不丁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鄙视他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的无耻行径!”
“我当然鄙视他。而且是发自内心。就像我骂你,永远只是表面。”王局站了起来,“我也想包庇你,但谁叫我是这体制当中的一员?正如人不是他杀的,可谁叫他在不利的时间和地点里出现?”他看着他,表情十分无奈,甚至有些哀痛,“别担心,我会帮你说话的。因为压力过大造成警员情绪失控,是常有的事。”
“做□□还立牌坊,我到底是相信你的牌坊,还是相信你是个名副其实的□□?”男人将烟头一下按在烟灰缸上,抬起的眼中闪着可怕的精光。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局长轻轻扯开一抹笑,丝毫不见被质疑和针对的慌张,“但你要明白,我暗地帮衬你,绝对比明地支持你要好。光明正大和你做朋友的人只能做你一个人的朋友,而隐藏在对手阵营里的同党会带来更大的作用。你是想我明地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上给你一些毫无意义的安慰,还是希望我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让你早点驾驭这个被别人用来办家家酒的刑侦大队?”
曼天翔收起了蕴怒,显然被说服了。王局趁热打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扔在他面前:“我不能主宰你的命运,你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去会会这个心理医生。这次你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你必须承担犯错的代价。我的上级要看到你完全治愈的证明。你要拿到这个心理医师所开的如假包换的证明书。否则你永远不用回来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好自为之。”
这样一个晴朗的下午,正是街角咖啡馆生意最好的时候。
西装革履的白领、潮流时尚的学生、精心打扮的情侣正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或典雅、或高贵、或闲暇、或甜蜜的生活方式。他们沉醉于这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咖啡馆特有的氛围里。
尽管大家不都算同一个层次,但也不会相差太远,而在角落处的那张桌子,却坐着一个和众人格格不入的顾客。他穿着十分随意,发型没有任何的修饰,身强体壮,散发着一股蛮横之气,面无表情,面部神经彻底僵死。他孤独又孤傲地坐在那里,似乎根本瞧不起周围的现实,更不愿融入这佯装品味的无聊圈子。整整一个下午,他喝一杯强迫服务员倒给他的白开水,不停地将袖子挽起、放下,挽起、放下,做这么一个无聊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