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菜的厨师没有开腔,曼天翔也敛住笑意,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眼睛盯着炒得吱吱作响、逐渐香味四溢的锅里。
鸦雀无声的饭席,曼天翔却吃得津津有味。
整桌的美味在他几番扫荡之下只剩残羹冷炙,吃完之后,一家之主打发他去洗碗。
结果越洗越脏,沈南秋不得不挽起袖子重新刷了一遍。刑警怕挨骂,假装跑到客厅拖地。
洗完碗出来,曼天翔敲敲打打,正在修理那些受损的家具,不过面对摔坏的小提琴,他真是没有主意,蹲在琴具的尸骸面前愁眉苦脸。
“好了,别研究那个了,”相较剑拔弩张的之前,沈南秋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但脸上依然缺乏笑意,“这套衣服穿了多久?你看看上面的污垢都可以刮下来吃了。”
换掉衣服,又被推进浴室,从浴室出来,手指甲脚趾甲像仙女洒花,全飞得不见,紧接着又被派遣到卧室铺床,虽然讨厌干这些家务事,但至少说明那人已经接受他了,曼天翔暗自得意。
当忙里忙外的两人不小心撞在一起时,刑警感到心底的一偶颤了下,身体彼此着纠缠的感觉已是那么熟悉,他还不能完全以寻常的心态对待两人之间日益转变的关系。他会想起那个灰暗的日子,尽管身为男人,并不在乎对方为那个流掉的孩子所必须付出的责任,也更不会以此来抵扣两人之间的纠葛。更重要的是,不管事态怎么发展,都难以抗衡他给小芳所带来的无妄之灾。
夜里他找了个时间,打算和沈南秋好好谈一谈。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想知道。”出于焦虑不由自主地点上了一根烟。
男人却拿下他嘴上的烟摁进烟灰缸里:“这不是你操心的,我知道处理。”
“但我有责任……”
冷硬的嗓音打断他的坦承和固执:“放过她,就是对她最大的关心。这件事已经过去,不宜再反复提及,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沈南秋看了看钟,“去睡吧。我睡沙发。”
天气越来越冷,卧室里的曼天翔也睡得越来越不踏实,每次上卫生间路过客厅,就会看见那个人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的场景,没有窗户的抵挡,风不停地漏进来,吹得人直打寒战,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怎么睡得好?
“进来睡吧。”刑警凑了过去,摇了摇他。
沈南秋没吱声。
“客厅太冷了,会着凉的。我不会照顾人,你生病了,我可没辙。”
再接再厉,终于把对方说动了。
多了个人,只觉得本来暖和的床变得更加地暖和,就像突然打开了暖气。就是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点挤。
沈南秋独自盖一床被子,躺在床上也不说话,曼天翔希望气氛能更自然些,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最近的案件。
对方有时不会回答,有时会回答一句。
他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精辟,只要稍微思考,就能从中找到转机。
就这样睡在一起,连着半月,都相安无事。
沈南秋表现正常,让他产生一种仿佛这一生男人也只在那件事上失态过的错觉。何况治疗已经结束,惩罚也成了过去,两人不可能再产生友谊之外的交集,谁也不愿重蹈覆辙,触碰禁忌。
三天后,气温降到最低。街上飘着几乎要冻死人的鹅毛大雪。在室内都能呵出白气。三天晚上,沈南秋都弄火锅吃,曼天翔自然欢迎。还兴奋地喝了不少啤酒。有好长时间都没体会到这种潇洒自如、畅然生活的感觉了。
“你怎么知道周军还在山上?“
”这是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等你把警力全部调往临县,他便能畅通无阻地下山,溜之大吉。“
沈南秋当仁不让,也陪他喝了几杯。两人聊了很多。连年少的趣事都毫无保留地拿来说了。
最后,曼天翔几乎是晕乎乎地上了床,那人收拾好,换上睡衣,也关了灯,准备睡觉。曼天翔以为嗜酒如命的自己会更快入睡,可惜还是像往常一样,受到记忆的微妙困扰。哪怕快要跌入梦乡,只要旁边的人一动,好不容易积蓄的瞌睡又要重新酝酿。
窗外狂风大作,白雪飘飘,窗内,两个男人背靠背,陷在一片温暖的静谧、柔和的黑暗当中安睡着。突然,其中一个转了过来,像是无意之间挨向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