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看了看那枚车钥匙,穿上鞋道,“我打车。”
他们谁也没定义现在的关系,谁也不想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裴序固然肯缓慢地、少量地踏入沈渝修的生活世界,但许多时刻,似乎仍旧坚持保持一种透明而微妙的距离。
沈渝修心里多少清楚这一点,见他真的不打算拿,便抓起钥匙塞进他的兜里,靠在墙边避重就轻道,“没开过好车不敢开啊?”
裴序抬头看向他,搭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短暂地沉默了数秒。
沈渝修望着他,像是硬要逼着人再往前走一步,不由分说地握着那只手臂,贴着那张漂亮侧脸潦草一吻,低声道,“车主都上过了,车不敢开?”
他站直身体,扬手松开人,笑眯眯道,“行了,走吧,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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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序开车返回自己家所在的那栋筒子楼的路上,又接连收到裴荔打来的两个电话。
他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人砸门的动静,心里格外焦躁,车开得极快,总算在裴荔打来第三个电话时,赶到了楼下。
整栋楼的楼道灯早被那两个人吵得亮了起来,裴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上楼,几脚踹开不停砸门的两人,“干什么?!”
被他一脚踢得磕到墙上的人明显有些醉醺醺的,大声骂道,“操/你妈的,打牌输了不给钱还打人啊?!”
“就是!裴曼那个婊/子呢?!欠了老子六千块都几个月了还不给!”
裴序表情难看极了,随手抄起对门邻居搁在楼道里的空啤酒瓶,猛地砸到那个满口脏话的男人头上,拎着他的衣领阴沉道,“我他妈不管裴曼欠了你们多少钱,在哪儿欠的,你就上哪儿去找她!再敢来我家,我保证你一分钱拿不到还得横着进医院。”
啤酒瓶炸开的暗绿色玻璃碎片叮当掉到地上,仿佛一地的烟火余烬,散落时发出像小时候他给裴荔做的手工风铃的铃声,清脆,悦耳。
两行血顺着那个沾满汗渍的脏污创口不断滴落,裴序扔了瓶柄,从钱包里摸出一把钞票扔到地上,盯着面前发愣的两人,眼神狠厉,低吼道,“滚!”
楼梯间好一会儿才静下来。
裴序从楼道的窗口看见那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走远了,低低舒了口气,摸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裴荔房间的门紧锁着。裴序不确定门口的动静她听到了多少,只能尽可能放平声音,敲敲门,温和地说,“荔荔,是我。”
他等了少时,门轻轻打开了,脸色惨白的裴荔抱着一个很旧的抱枕,嘴唇微微颤抖地看着他,“他们走了?”
“走了。”裴序走上前,一把揽住妹妹,动作很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别怕。”
“不是第一次了……”因为不规律饮食作息,裴荔嗓音略有沙哑,她埋在裴序的怀里,小声抽泣道,“哥,这些人还会不会再来……”
“不会,他们再敢——”裴序按着妹妹细软的头发,正要开口安抚,突然听见门口又有人敲了两下门,不由得眼神一变。
敲门声十分客气礼貌,并不凶狠。裴荔身体抖了抖,强行压下哭腔,瑟瑟道,“哥?”
“别出来,锁好门。”裴序语气坚决地说,推开她,关上了房门。
第24章 玻璃风铃(2)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裴序深吸一口气,满脸阴郁地拉开门,警告的话刚到唇边,见到来人又急急刹住了。
并不是方才闹事的两个醉鬼。站在门外的陌生中年男人身量矮小,穿着廉价,胡茬头发像是刚理过不久,揣着手,客客气气道,“我找裴曼。”
裴序静默一瞬,说:“她不在。”
“噢。”对方似有些着急,“她的手机打不通。”
“应该在哪儿躲债打牌。”裴序语气不善,好像无法忍耐地要把憎恨波及到一切提及裴曼的人身上,生硬道,“你多打几次,总会开机。”
中年男人没说话,转而若有所思地背着手打量裴序,笑笑道,“好,那你是——”他像是早有一个十足确信的答案,微笑着问,“裴序?”
裴序皱起眉,眼中全然是一片警惕,“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以后还要再见面的。”中年男人说,“等裴曼在家我再来。”他干脆利落地挪步下楼,崭新的皮鞋踩在水泥楼梯上,引起一阵咔搭声。走到楼梯转角,他恍然想起还未自我介绍,回过头,用一种饱含奇货可居意味的眼神看着还没关上门的裴序,笑笑道,“对了,我姓魏,你记得告诉裴曼,给我回电话。”
来路不明的访客下楼离开了。裴序半低着头,回想一遍裴曼那些赌友,没找到什么印象。今晚事情太多,他不想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分心,便关了门,重新回到裴荔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