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周围关切的话语,他甚至无法感受到被关心的温暖,只觉得羞耻极了,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赖黎身边,正录到一半的齐卫东终于把心放下一半,趁着摄像机没在拍他,跟王檀挤眉弄眼了一番,示意让苏凡瑜去他们的化妆室休息。
王檀看了他半天,好不容易明白过来,迟疑了一番后去找苏凡瑜,以为他大概率会推脱说不用,却没想到他稍作犹豫便任由自己把他带了过去,这才猜想他可能确实是累了,也可能是觉得化妆室并非齐卫东单人的不需要避嫌。
“他们至少还要录半个多小时才会回来,你可以躺在沙发上睡会儿,”王檀拿钥匙开了门,把堆在沙发上的衣服理到一边,让苏凡瑜坐下,又盯着他额头的伤口看了半天,“头没事吧?”
苏凡瑜摇摇头,“脑震荡都算不上,这不,被医院立刻赶出来了嘛。”
王檀被逗得忍俊不禁,看着他虽眉头郁结还硬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别瞎想些有的没的,恶人自有天收。”
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的道理苏凡瑜是不信的。但他什么也没说,随意地点了点头,目送王檀离开后,才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他有一句全公司都知道的名言,“永远做好最坏的准备,因为现实从来都不会给你什么好的结果”,每次说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笑嘻嘻又感慨万千的,因为身处在这个行业里,没有糟糕的突发事件是不可能的,而在事情过后,这些状况就会成为谈资、勋章和工作经验。
但对苏凡瑜自己来说,这并不是一句能让他笑得出来的话。因为它并不仅仅是他工作的写照,更是他的人生总结。
每当他以为一切都够糟糕的时候,命运却总是会给他当头棒喝,告诉他,你掉以轻心地太早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擅长做企业,也一直对大家的包容很感激。
当然,这不是说他没有努力。在做公司这件事上,他付出了很多逼着自己出去谈合作,为了维持公司秩序说他不愿意说的话,顶着苏家的压力拒绝他们所有过分的要求,做一切他能做的。
可同时,他很清楚这些努力远远不够。
他没办法像父母一样给公司带来往昔的辉煌,没办法阻止网友们谈论他和齐卫东的关系,也没办法阻止像今天这样的事的发生。
不仅如此,正是因为他做过的那些自以为正确的事,王檀也好,李莉华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得不为他的行为买单,替他善后。
如果要排一个名的话,他可能会在差劲老板榜上赫赫有名吧。
掏出烟,叼在嘴里半天,他最终也没有点燃,而是把烟从嘴里吐出来,拆开了外面那一层纸,塞了一口烟丝进嘴里。
苦涩的烟草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机械地咀嚼了一会儿,感觉喉咙被粗糙的烟丝不经意地划过,忍不住咳嗽起来,本就隐隐作痛的肋骨因为身体的震动而愈发难受。他不得不蜷起身体试图缓解,从外边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自己塞进沙发的缝隙里一般。
努力地屏住喉间的不适,把苦涩吞进肚子里,他期待着他的好朋友能发挥往日的作用,等待了好一会儿却发现,没有点燃的烟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给他冷静与安心,甚至可能反而加深了他的焦虑。
这段时间他犯下的错误和刺激的苦味卷着排山倒海的自责与无力感袭来,让他疲惫又茫然。
他忍不住想,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可是他在前有狼后有虎的环境下艰难地依靠拆东墙补西墙维持着公司,做的每一步都是无奈之举。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的大多数决定都像是错的?
从自己到底该不该在那时果断地回绝苏子昊,到自己到底该不该招惹齐卫东,他的思绪繁杂如毛线球一般滚作一团,颜色却是讥讽又清晰的彩,像是在说,“你就是个错误。”
“扣扣”门外传来了声响,“星星。”
如果说刚才苏凡瑜还能保持理智地嫌弃自己的话,在听到“星星”两字的一瞬间,他便有些绷不住了。
他下意识把脑袋转到了沙发里,确认进来的人看不到他的脸,才道,“进。”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又体贴地关上了门。
“船儿,”苏凡瑜难得用这样嗡嗡蔫儿蔫儿的语气说话,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几乎是贴着沙发把脸埋到了胸口,才继续道,“我爸妈叫我星星,但可能,我不是真的星星,而是火柴。星星天生就应该发光发亮的,可是对我来说,发光真的好难也好累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烧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