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想哭了。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上天:为什么这样对我?老天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既然让我出生了,就不该让我爹娘把我送给别人;既然你让他们把我送给别人养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难道你就不能让我把养父母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生活吗?像这样把我搞得遍体鳞伤、心痛无比,你又于心何忍?!
弟弟不安分地跳动着,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踢踢脚。看到路上有一块小石子,他就踢着它走。那块小石子被弟弟踢得狠了,就咕咕噜噜地跑到路沟里面去了。
弟弟看着我一个劲儿地低着头走路,也不同他讲话,就好奇地问我:“姐,你怎么啦?生我的气了吗?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不回答,一个劲儿地低着头走路。
弟弟急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问道:“姐,你到底咋啦?”
我仍然不看他,挣开他拉着我的胳膊说:“没什么,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弟弟放开了拉着我的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我。
我抬起头仔细地打量弟弟。
我的弟弟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了。长脸,浓眉毛,眼睛虽然不大可也不小。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但看那嘴唇,好像是少女的一样,红红的惹人喜爱。可是,弟弟嘴唇上已经冒出了一些毛茸茸的胡须来了。尽管那胡须黄黄的、柔柔的,颜色很淡,可足以证明了他将来是一个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弱女子。
一个多么青春、帅气的男孩子!
可是,一旦弟弟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是变成一个玩世不恭的小混混,还是会变成一个江洋大盗,整天被公安机关追捕。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害怕会出现像电视剧里那样血淋淋的场面。
这十里路我感觉很长、很长,好像比去舅舅家时要长上好几倍。
弟弟早已没有了耐心,他不想再陪我了,自己掂着提包大踏步地往前跑了。临走时他安慰我说:“姐,电视剧早开始了,我先回去看着,等你回家了我再讲给你听。你别着急,慢慢地走吧。”
弟弟不在身边,我彻底不用掩饰自己了。我干脆在路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任自己的思绪像野马般随意奔腾。
既然我是被父母亲和舅舅从西部山区抱回来的,那么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呢现在他们是不是还住在大山里面靠砍柴、打猎为生?此时他们正在干什么?他们想过我这个女儿吗?我的妈妈会不会为了想我而掉眼泪?我还有兄弟姐妹吗?他们在父母的身边一定很幸福吧?是不是父母生下我后看我是个女孩儿,重男轻女才把我送给别人的?您难道真的不喜欢我、不想我吗,妈妈?
泪水像拉开闸门的泉水,因为没有了阻隔而欢快地奔流着---流过脸颊,流过胸口,滴滴打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又一阵风袭来,一根小木柴棒被吹到了身边。我顺手捡起来,把它折成两半,只拿着一小半在脚下的土地上下意识地画写着“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在脚下的土地上重叠着,不一会儿,那一小块土地便被我划成了一个小坑坑。看看实在不能写了,我把手中的小木柴棍用力扔了出去,那小木柴棍就随着刮来的北风顺着路沟慢慢地飘走了。
我回家后该怎么办?向父母说明这件事吗?
我想到了母亲那慈祥的面容,想起了母亲那温暖的怀抱,也想起了父亲那向前倾的脊背,想起了父亲那被青菜染成绿颜色的手……
我还说吗?我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想起父母亲时时刻刻对我和弟弟关爱的眼神,我想他们一定做不到让我回那个原本属于我的家。想起母亲到现在还舍不得让我受委屈的摸样,他们绝对做不到!我和弟弟已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和他们已经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此情比海深,这辈子,恐怕我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可是,我又怎样回去面对我的父老乡亲?还容忍她们对我指指点点吗?如果以后他们看我仍然还是那种鄙夷的眼神,我能忍受住这种超乎常规的“锻炼”吗?
我感觉自己肯定受不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走出现在的困境?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浑身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