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的军演,义父手中紧张,小骁的人马可否借给义父用一用?”赵旭州又是那幅老神在在的样子,“总领的生辰,四区司令面前,总不能叫义父丢了老脸。”
迟骁心中的不安扩散开来,他的心跳得从没有这么快。面对着赵旭州无赖的脸皮,他沉着说出早就想好的台词,“我手头军队不少,义父拿去若是不还怎么办?”
“小骁啊,你我亲如父子,如今竟这么小气吗?”赵旭州绝口不答迟骁的问题,只是一味地用商量的语气打量周旋。
再没必要装下去了。
迟骁盯着赵旭州可憎的脸,他越过桌子,慢慢探过半身,凑到赵旭州面前,用极轻的口吻嘲讽地开口,“义父…”
“最上面的位子不会是你的。”
赵旭州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他一把揪住迟骁的领口,阴沉地低声问,“你知道了?”
迟骁轻笑着看他,眼中露出赵旭州从没见过的狠绝与不屈。
“义父刚刚说过,你的意思,我一向清楚得很。”迟骁手上用了点力,扯开赵旭州揪住他不放的手,又掸了掸被扯皱的衣领,“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倒是义父见外,想要我手里的军权,却到现在还想瞒着我。”
赵旭州跌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脸色难看。他坐直身子,维持着一贯的体面,“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他努力保持着在迟骁面前的威仪,努力像往常一样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话。
“从一开始。”
可他已经输了。
还没开始的战争,被他养大的野狼发觉,然后在发起前扑过来反咬他一口。
赵旭州让自己平静地注视迟骁的眼,却害怕地发现,自己看不懂里面隐藏了多少东西。他在自己手下,无声无息地吸食着自己的血肉,长出尖利的犬牙,只为了有朝一日有猎杀饲主的绝对力量。
“你…”赵旭州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话。他脸色灰白,几十年来的顺利统治,让他丧失了对人心的把握。
他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权力,就可以拢惑人心。可他没体会过,被迫屈服于他的人,总有一天也会生出异心。更何况迟骁的心,一天也没有臣服过。
“义父,你一开始就错了。”迟骁轻舔了一下干涩的唇角,“威胁是最低等的办法,但是我不介意用这种方法来对你。”
“总领和陆司令,一个答应得轻快,一个拖沓着推延。你没想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吗?”迟骁悠悠地坐回去,已经胜券在握,可心还是在狂跳不止。
迟骁按了按心口,继续说着,“总领虽然老了,但还是明白的。义父,你害人的时候,应该想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你坐在这里与我闲话,司令府里应该已经被封了,相信这也会是总领的意思。”
窗外的风吼得激烈,似乎还刮起了小石子打在窗框上。
赵旭州颓唐地坐在椅子上,他好像什么都没了。
他的权,他的天,他的一切,他半生的荣华富贵,毁在他一念之间。
不!赵旭州挣扎起来,他还不能输。
迟骁是个什么东西,是他看着可怜,养来玩的狗而已,怎么可能被他翻了身做了主人!
赵旭州猛地端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大口,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下巴流到了衣服上,浸湿了胸前一大片,让他显得像个狼狈落魄的赌徒酒鬼。
他在迟骁的注视下,缓缓放下酒壶,又打了个酒嗝儿。
然后,阴恻恻又诡异地笑了。
他斜靠在椅背上,一以贯之地睥睨着迟骁,扯出个极难看的笑容,“你以为我输了?那你就赢了吗?”
迟骁心跳如擂鼓,眼皮直跳,他直觉赵旭州约他过来前,还做了些什么。
“林琰…是叫…是叫林琰吧?”赵旭州靠在椅背上,好像平时话家常一样,“你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啊,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床上人,可听人来报,好像肚里还有一个小的?啧啧,这不就有趣些了吗?”赵旭州像是回忆着什么可笑的笑话,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迟骁平静地站起来,走到赵旭州跟前,然后一拳打在赵旭州的脸上,打得赵旭州眼前发黑,头无力地垂下来,咳呛着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迟骁面色依旧平静,他等着赵旭州重新抬起头来看他,然后又是一拳,接着又是一拳。
打得他脸上鲜血直流,眼睛迅速肿起来,毫无还手之力。迟骁才将赵旭州的头拧起来,逼他与自己对视。
“人在哪?”迟骁平静地问。
赵旭州喘着吐了口血沫,被打得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可还是在笑,“迟骁,呵呵,你也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