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俞酌看样子也没醉,当酒保看向他的眼睛时,又感觉那眼神很清醒,不像醉猫。
“啧,你以为我醉了?这酒太甜了,”俞酌直起身来,懒懒散散地点评一句,“哪里能醉人。”
至于酒保说的后半句,俞酌想了想,他好像是应该找个代驾,不然今天走不了。
“喂?”俞酌拿出手机,极度清醒地给贺临打了个电话,“能过来一趟吗,就在之前……我们相遇的那个酒吧。”
过了没多久,贺临裹挟着晚风推开酒吧的门。
“为什么会在这里。”贺临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俞酌会来这里,毕竟这不是俞酌常来的酒吧,更没想到俞酌会叫自己过来接他。
“刚好走到这。”
等到人来,俞酌随性地跟酒保挥手告别,跟着贺临一起走出门。
刚刚走出门口,俞酌的脚步慢下来,倏地叫了一声:
“贺临。”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听得贺临步子一顿,俞酌鲜少像这样一本正经地念他的全名,好像即将要说什么严肃而不可更改的话。
“叮”的一声,身后有人推开酒吧的门,门上风铃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他的动作有些大,里面的斑斓光影漏出来,落在地上。
贺临也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俞酌,等着他的下半句。
又是虚晃的两下破风声,酒吧的门摇晃两下,重重地合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你不是喜欢我。”那些光影只在俞酌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匆匆离去,“你只是喜欢这种,出格的感觉。”
一切都沉入夜色之中。
喧嚣远去了。
第54章
缄默沉浸在夜色之中,贺临始终未发一言。
见贺临沉默,俞酌沉吟几秒,说:“我回去想了很久。”
“上次也跟你说过了,你跟我不一样。”
“事实上前几年我也像你这样——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好多少,”俞酌语速很慢,力求让贺临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已经过来了,而你没有。”
“你自己想想吧。”
就他们接触以来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经历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本想不出贺临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上他。又或者是确实有点喜欢,只是也没有深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嗜甜的小孩跟他一起尝他尝过的苦呢。
他相信贺临可以做到,但是好像没什么必要。
“你是这样以为的?”贺临的声音很沉,沉得仿佛要与夜色一同沉坠。
贺临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俞酌的手腕,力道很重。手被人钳制住,他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这是事实。”俞酌平静地说。
手腕被人攥得有些疼,俞酌皱了皱眉,平时看不出来,贺临清清冷冷一人,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你了解我多少?”贺临问的问题跟今天俞弘德问的问题差不多。
俞酌缓缓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他深吸一口气,说:“对,你发现了。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贺临听到俞酌这样残酷地作下结语:“我们的了解停在一个很浅薄的层次。”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那三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表层。
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了松,俞酌望向贺临的眼睛,那一片漆黑中,仿若有着在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
贺临感到有些无力,因为俞酌说的没错。
很多年前,他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他跳出房间,来到那个逼仄窄小的小酒吧,撞入一片光影声色之中,在喧嚣尽头,他看见俞酌的脸。
可是他自己知道,不是一见钟情。
甚至不用俞酌说,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从他们第一次重逢,从他感觉到他对俞酌一无所知,从他甚至不知道俞酌会弹钢琴开始……他知道他们的开端就像俞酌说的这样差不多。
晚风袭来,凉意仿佛要透过皮肤刺入血肉。
“走吧,”俞酌将车钥匙给他,“有点晚了,回去早点睡。”
终于,贺临僵着伸出手来,接过了俞酌手上的钥匙。
夜色归于沉寂。
-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氛围似乎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俞酌不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安静,他知道贺临就是这样,如果不说话,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安静很久。
但俞酌是第一次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安静,他一直在脑海中思考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
俞酌看向窗外,大厦的投屏上不断变换着颜色,光线落在路上行进的车流上,无论是黑灰白红蓝黄哪个颜色的车,顶上那层泛着冷光的金属都蒙上了一层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