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容这,喜欢才能将就,爱一个人,是将就不了的。因为太介意了,所以差一分一毫都要计较,寸步不让,这状态也许有点病态,但他没有办法。
他唯一想到的方法,是向林飒寻求解答,可惜这问题连向来像他的林飒也帮不了他,林飒和萧肃同居七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而且以林飒的洒脱,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有这样漫长的纠结,他从来要做什么立即就做了,当年留学是这样,跟萧肃也一样,再惊世骇俗都敢做,做完就完了,所以他是大雅,自己是小雅。
但他实在没人可以问了,才问林飒:“你对萧肃也不只是喜欢,对吧?”
这问题连他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但林飒还是耐心回答:“当然不是。”
“但我和你想法不同,我‘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只想在一刻就实实在在地得到他,拥有他,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没那么在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喜欢魏晋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比你勇敢,只能说明我比你更绝望罢了。”
“为什么?”苏容不解。
“因为这说明你至少还想要一个结果,而我早就不指望了。”
他说完这句,笑了笑,用围巾盖住脸,继续睡觉了。他这样子倒有点当年的样子,在外面打了架,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在宿舍躺一躺,养好了就又出去了。苏容一直不怕他会像黄蕾她们说的那样就此颓废下去,他知道林飒只是在养伤罢了。
苏容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跟林飒一样洒脱,于是又懒洋洋躺下来,准备也睡一觉再说,想了想,跳到林飒那边,抱住他的腰,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睡觉。林飒被挤得笑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事的。”他笑着安慰苏容,许久不剪头发,苏容头发又长了,他天生有点卷,摸起来很舒服,这感觉像回到二十岁。
世人都以为情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跟事业和亲情也没什么不同,他十七岁敢孤身一人去英国读书,二十一岁就敢一个人跳到萧肃那大宅里,像古书上游览妖怪洞穴的书生,游完了就出来了,过程是曲折点,但也不至于击垮他。支撑他的还有许多东西,现在正抱着他的这位是其中一个,整个九楼都喜欢苏容,他被全心全意地爱过,所以会全心全意地爱人,这两者互为因果,密不可分,构成了今天的苏容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
被爱是非常奇妙的事,不管对方是家人还是朋友,那种某种绵长而坚定的支撑,温柔而坚决,像冬天的热汤,和晒在背上的阳光,是既简单的事,但能给人持久的力量。让你知道自己至少是被一个人挂念着的。
这种爱甚至比情人间炽热浓烈的爱更可靠,因为不会轻易消失,过了许多年,也一直在这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付出这种爱的能力,太多所谓“正常家庭”里都没有,何况他们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九楼的年轻人。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特定的方式回应这种爱,像裴隐,永远恨铁不成钢,而他更温和些,他只是当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说。
就像他永远不会提醒苏容,黎商早不咬晚不咬,偏选在今天咬他,很可能是为了把他支开,自己干坏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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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林飒提醒苏容,也已经迟了。
因为黎商从那间休息室出来,就径直奔了陆赫那一团导演那里,也不说话,端着杯酒,往那一站,他从小西式教育,中学毕业就开返校节舞会,神态十分自然。陆芸白难得见他这样主动,顿时笑了,问他:“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我经纪人叫我出来跟导演social。”黎商一脸淡定。
陆芸白忍住了没笑,这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会听经纪人的话,那就不是黎商了。不过不信归不信,面子还是要给到的。黎商这话一说,旁边有个导演就笑了,贱兮兮道:“你都演乐子佼的电影了,我们可不敢高攀。”
都说娱乐圈现实,但那现实是阴柔的,还带着点粉饰的,外表看起来总归是华丽体面的现实。而电影圈,用Rita酒后骂街的话说,是“一群老男人把持的破地方”,现实得十分下流,像动物世界,阶层之间不是地位的区别,是物种的区别。再漂亮的明星也可能沦为酒局的点缀和玩物,非要爬到那条红线之上,才能被视为人。而下层的人看自己的上层,又自动匍匐下来。规则十分原始野蛮,谁都别想保全完整尊严。
这综艺导演资源有限,除了一个陆赫,剩下人顶多与黎商平齐,还有不少没骨气的小导演。陆赫常年在这圈子里混迹,可想而知他对流量明星的态度是怎样的预期,以往的都多少做到了,该跳冰窖跳冰窖,该剃光头剃光头,偏偏遇上一个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