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早有准备。”林飒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找出红包来,顺便摸了摸睡着的小麦的头。
“怎么只有一个,我的呢?”苏容霸道得很。
林飒无奈地摇头,又掏出一个来:“虚岁都二十六了。”
“少来,你还欠我七年红包呢,没问你要就不错了。”
苏容欺压了一阵林飒,总算跟黎商出了门,正沿着走廊走去电梯,只见黎商疑惑地回头,他这时候才听见脚步声,也回过头,看见Vincent正穿着个浴袍,赶了过来。
他连帽子也没戴,跑得十分努力,但又慢吞吞的,苏容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连忙也跑过去,但他只是摆摆手,手上拿着几个红包。
Vincent其实是圈内最常见的化妆师形象,说是开山祖师也不为过,现在这些小化妆师的风格很多都是跟他学的,不止是化妆风格,连生活习惯也学,Vincent年轻时就爱靓,上了年纪也整过容,不管什么时候都整整齐齐化着妆,永远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圈内有些毒舌揶揄他,给他起外号叫奶奶,嘲讽他老派,其实他有些风格也不年轻了。
但苏容眼里就觉得他师父什么都好,连总是系着围巾挡颈纹都好,他反正是有这点护短的。
“一直叫一直听不见。”他有点责怪地对苏容道:“红包也不拿,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不是一天假吗?怎么早上就走。”
“一天假是今天呀,明天回去,后天开工。”
他一面说,一面把红包分派好,一个给苏容,一个塞给黎商怀里的小麦,黎商正冷着脸发呆,一个红包直接递到他面前来,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的?”
“拿着吧你,有红包还不要。”苏容怕他又有什么怪言论,把红包接过来,塞到他抱着小麦的手腕里,看Vincent只穿了浴袍,连忙劝他回去:“明早我送你去机场啊。”
“你自己睡觉,送我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有空呢,黑眼圈比熊猫还黑了。”Vincent一边说,一边顺手摸了摸苏容的脸,他平时化着妆又穿得严实,还不觉得,酒店走廊灯光昏暗,可以看见他脖子上已经全是老态了,皮肤上还长了老人斑,苏容看着,鼻子有点酸。他从小没跟老人相处过,但是Vincent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看着并不觉得恐惧,只是心酸。
Vincent也觉得了,收拢了浴袍领口,又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亲人之间有时候是这样,话也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快回去睡觉吧,我二月就回来了。”
“阴历二月还是阳历二月?”苏容精得很。
Vincent无奈地笑了:“是阴历,被你发现了,回来给你过生日,还不好?”
苏容送走Vincent,回过头走回黎商身边,继续回酒店。黎商这人真是人类情感绝缘体,Vincent和苏容依依不舍,他虽然不走,只百无聊赖地往电梯口挪,短短时间已经挪出一大截了,苏容气得瞪了他一眼,他还不知道危险,站在电梯口,把Vincent给他的红包和小麦的红包全部拿出来,往苏容怀里一塞。
“干什么?”
“我不过年。”
圣诞节也不过,年也不过,反正只要开他那破帆船就完了。
“行吧,”苏容也不勉强,把他红包收起来,把小麦的放回小麦怀里,道:“你不过年,小麦还要过呢。”
“反正也没多少钱。”黎商混蛋惯了。
“这只是个意向,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谁在乎数目了?”
“哦,怪不得小怪物数学跟弱智一样,原来是你教的。”
“今天过年,我不想跟你吵,你别故意激怒我,没用,我过年不吵架。”苏容打开房门,把小麦放回卧室。
“这又是什么风俗吗?过年吵架会败坏一年的运气之类的?”黎商还要惹他,见他不理自己,反而来了兴趣:“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不生气?”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总想着赢?”
“你师父长得像咕噜。”
苏容一瞬间只感觉血都冲到头顶上去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师父刚刚的样子,像魔戒里……”黎商话没说完,反应敏捷地抓住了苏容抽过来的手腕,他险些被揍,反而笑了出来:“不是说过年不能吵架吗?打架就可以了?”
苏容气得发抖。
“你是不是有病!黎商,这世界在你看来都是个笑话是吗,任何事都可以拿来嘲讽取笑吗?幸福快乐这些词跟你有仇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人,什么叫长辈……”
“哦,你要教我吗?”
那种毁灭的态度又出现了,那是某种黑暗的,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荆棘和毒蛇一样的东西,你知道荆棘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你几乎可以感觉到那黑暗在凝视着你。黎商身上就有这种东西,在某个时刻,像那天在后台的通道里一样的时刻,这种黑暗就会冒出来,刺痛你,伤害你,不计后果不惜代价。那篇文章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他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