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不是他的大坝,黎商才是。他呆呆守候在那里,无视自己的信号,怎么也不肯跟着走。
其实博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两年的年假去等一场杏花,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没得到过这样的爱,但嘉雪爱他。后来他以为是因为抢夺的感觉最吸引人,但得到似乎也无法缓解这种渴望。然后终于到今天。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苏容,理由并不重要,这结果就在这里。
“苏容。”他认真叫他名字,把车转到路边,这地方是某个胡同的门口,十分安静,头顶不知道是什么树,被路灯照得洒下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车前盖上。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脸来,看着苏容。
苏容也转过来,认真看着他。
“你生气了。”
“我没有。”
“我师父和他男友分手的时候,他男友骂他‘你都被我睡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记得这句话。”苏容仍然迷迷糊糊说醉话:“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一定把性和爱绑在一起吗?我这观念是不是有问题……”
那酒太烈了,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些事的逻辑拼凑在一起,但博焱竟然也听得懂,苏容说的,从来都是一件事。他说的爱,也从来只有一种。
“但你并没有因为这个,就不敢去爱人,对吗?”他伸手摸了摸苏容的脸,正常的体温在苏容看来也是很凉的,他于是把脸靠在博焱手里,像等待被人摸头的猫一样。
“你很勇敢。”博焱甚至夸奖他。
苏容摇了摇头。
“我不勇敢,我很慢。”他认真告诉博焱:“我像个老旧的磨坊,全世界都进入钢铁时代了,我还在那慢悠悠地转我的风车……但我很努力了,我一直在看书,不过看错了,你知道老磨坊的故事吗?博焱。”
“我不知道。”
“头好痛。”苏容抱着脑袋,像是要哭:“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让我一个人做我慢悠悠的风车好了,我自己在角落里安静地转,天长日久也没关系,不要催我,慢也是我一个人慢,不会妨碍到别人的……”
“嗯,我知道。”博焱认真安慰他:“你是唐吉坷德吗?”
苏容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他:“我可以做唐吉坷德吗?”
“可以的。我可以做桑丘,我们一起去挑战风车。”
他点头的样子太可爱,博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亲了上去,大约这场景已经想象过太多次,所以有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感。
苏容先是本能地回应,他吻技生涩得让人心软,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推开了博焱。
“不,这不对,博焱。”
“为什么不对呢?就像你用我的电话盖掉黎商的电话一样,用我盖掉黎商吧。”
他太聪明了,他甚至从接到苏容电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原因,苏容怎么会刻意去背他的电话呢。一定是因为他想盖过某个在脑子里刻得太深的号码,所以慌不择路,把电话列表里的号码都记了下来,而自己就在其中。
苏容显然也听懂他的意思了,但他只是摇头:“这样是不行的,博焱,这样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不公平呢?”
“你是博焱啊。”苏容认真看着他眼睛。
你是博焱,多少人想要你的一个吻而不得,你是配得上这世上最优秀的人全心全意地爱你的,所以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博焱笑了。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想成我是在利用你的脆弱期,会不会好一点。”
苏容没有能力来思考这逻辑了,他只是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地蜷在自己座位上。其实博焱并没有骗他,他是在趁人之危,不过不是酒精,而是他清晰地知道,苏容正沉浸在某种巨大的痛苦中,这痛苦无法名状,所以他始终形容不出来。而那个叫黎商的始终傲慢的人,也没法察觉。苏容虽然喝醉了迷糊,但没次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当那痛苦压垮他的时候,他知道那里是安全的。
理想主义者和实干家的其中一个区别,是前者在乎过程,后者虽然也在乎,但更要结果。这世界恰恰是按后者的逻辑来运转的,就像那座大坝在那里,鱼也在那里,博谊这个项目最后的处理方式,是雇一批当地的人,每年在那个季节用水桶去把鱼舀上来,运过大坝。自然有时候就这样顽固,所有的声波诱饵都失去意义,人类不得不放下科技的傲慢,用最原始的方式取得胜利。
舀鱼的方式尽管看起来并不聪明,也算不上优雅,但结果是他要的。
他要鱼活着。
第144章 力气
博焱把苏容送回家已经是凌晨,毫不意外, 在楼下跟黎商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