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霑显然是生气了的,不然也不会敲了几下才开门,拉开门,穿着浴袍,大刀阔马站在门口,神色冷冷的:“干什么?”
苏容这人生来就是让人心软的,像易霑当年采风时见过的那种叫玻璃鱼还是桃花鱼的小鱼,他不是典型的中国式家庭教育出来的人,不像大部分人一样对情绪有种羞耻感。哪怕是这时候,他也是坦荡的,整个人都有种半透明的质地。人都是这样,有了沟通,就很难生气了,何况他这样坦诚地把自己的情绪给你看。
“对不起。”他认真跟易霑道歉:“我刚刚是因为自己太焦虑了,才迁怒你的。是我的问题……”
要真是景华那样憨,反而不会让人这么快原谅他了。苏容巧就巧在确实是纤细而敏锐的,你清楚从他垂着的眼睛和抿着的唇知道这道歉对他来说也不轻松,但他还是主动道歉了,让人没法不放过他。
何况易霑从来是对他最好的一个师兄。
“没事。”易霑忍不住笑了:“我也不该故意气你。”
苏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这样子实在让人没法不揉揉他头发。他像个不擅长负重的小动物,狐狸或者小鹿之类的,本来应该自由自在在林中奔跑的,却莫名其妙闯入人类世界,开始担负起驴马一样的苦役,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原本漂亮的皮毛都弄得一缕一缕脏兮兮了,实在可怜。
当然他最后也能做成的,只是这过程太痛苦了,动物的身体构造各有擅长,像狼就是天生不适合被骑的,鸟类精致的骨骼也不能拿来摔打,萧肃这电影再怎么优秀都是商业电影,还是今年投资最大的商业电影,苏容被折腾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所以易霑十分体谅他被折腾得连对情绪的观察力都失去了,干脆解释到底,笑着道:“谁让你把我那华盖取消了。”
苏容顿时回过神来,给了他两拳。那华盖设计比灯树还精巧,易霑做了两三天,苏容当时忙得很,经过的时候说了句“别做了,这个不用了”,现在想想,确实是有点不对的。
不过他向来窝里横,还是揍易霑:“你是天蝎座吗?这么记仇。”
易霑笑着勾住他脖子,十分熟练地把他控制住,挠他肚子:“你是虎皮青椒吗?又焦又绿。”
“易老三,你的冷笑话要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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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有种加班回家偷偷溜回床上的感觉,先去看了小麦,已经睡了,自己匆匆洗了个澡,回床上睡觉。
他还没躺下黎商就醒了,不过黎商现在脾气是真的好,也不生气,还伸手把他搂过来,摆好摆好,熟练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勾着他的腰睡。
苏容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他自认对于情绪是很敏锐的,就像他知道易霑给自己打下手一定有些地方会不开心一样,这跟易霑大度不大度没关系,就是两个人的风格冲突而已。今天那吵架与其说他是迁怒,不如说他潜意识也想让易霑把问题发泄出来。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黎商每天这样忙,只到时间就溜回来睡觉,把这当成个旅馆,自己也一定不开心。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避问题,就像今天和易霑吵完他宁愿跑去黄蕾她们房间继续工作,他知道自己下意识地把自己工作的一面藏起来不让黎商和小麦看到。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对小麦不好,小麦好不容易放了几天假,开开心心跑过来,结果苏容整天忙得见不到人影,偶尔回来吃个早餐也是心不在焉,小麦在旁边跟他讲自己幼儿园的见闻他也只敷衍地“嗯”几声,小麦的声音当时就渐渐低下去了。苏容反应过来,连忙把他抱过来,耐心道歉哄了半天,他情绪才好一点。
他还说易霑记仇,其实这房间里的一大一小才是整个酒店最记仇的人,小麦都如此,黎商可想而知。但小麦那样表现出来反而是好的,黎商这样不声不响,苏容反而愧疚得跟什么似的。
黎商这家伙大概天生是他的天敌,一句话不说,苏容已经觉都睡不着了。
“黎商。”他在黑暗里叫黎商名字,他知道黎商一定醒了。
黎商只“嗯”了一声。
苏容转过身来,在黑暗里看着他,见黎商不说话,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家伙现在刻苦钻研恋爱技术,苏容根本玩不过他,回回自投罗网,干脆自暴自弃随心所欲了。
“我还有几天就忙完了。”他见黎商不说话,连忙自己保证:“还有三天,最多四天。”
黎商仍然不说话,苏容只当他生气,结果黎商的脸在黑暗中安静许久,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子。”他也伸手来揉了揉苏容的脸,笑着亲了苏容一口,然后伸手把苏容勾到自己怀里,用力地抱着他,又揉了揉他头发,在黑暗中安静地和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