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个赤着脚的小孩子奔跑着,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兴冲冲地向另一个孩子跑去。年长些的孩子坐在树荫下,专心致志地读书。他闻声抬起头,烈日炎炎之下,他看见小孩子奔跑得满脸通红,不由得笑了起来。
“玖儿,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哥哥。”小孩子跑到他身边后,他卷起竹简,轻轻敲一下他圆溜溜的脑袋。
“哎呀,痛!”小孩子撅着嘴揉揉脑袋,生气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他怀里,“呶,送你的!”
他笑出声:“头一回听闻送人礼物还是这样的态度。”轻轻捡起怀里的物什,竟是一把小小的精致的匕首。周身镌刻着细碎美丽的花纹,握在手中的角度也正合适。刀刃锋利光滑,寒气逼人,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这匕首从何而来?”他嘴角挂着笑意,细细打量着,却发现那匕首柄上还刻着一个隽秀的“州”字。
小孩子笑着,扑进他的怀里:“集市上买的,送给哥哥。”
“买的?”他轻轻皱了皱眉,笑道,“这东西很好看,想来不便宜。”
“五天柴而已。”小孩子仰起头,张开五根手指,洋洋得意地说道。他心里不知为何涌进一股暖流,将怀里的小孩子轻轻拥住。
“谢谢玖儿。”
☆、圩二
“哥哥又在读什么书?”小孩子探头探脑地望着他手里的竹简。
他收好匕首,将竹简打开给他看。弯弯曲曲如虫子一般的文字,小孩子当然看不懂,只是好奇地伸手摸着那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考取功名要读的书。”他笑着解释,“哥哥将来要进宫任职的。”
小孩子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那玖儿呢?玖儿将来做什么?”
他垂眼看他,眼里忽然染上一层阴霾:“玖儿将来,是个状元呢。”
“状元好么?”
“状元好。特别好。”他笑着说。
夏乾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满身是汗。
车里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他觉得一阵胸闷,连忙下了车子,走到一棵树旁换换气。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居然只过去了两分钟。
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快要跳出嗓子眼。我怎么会梦到前世的事的?而且还这样清晰,就像亲眼所见一般。身后的树上有一只蝉在嘶鸣,噪声之下,夏日的暑气也显得浓重了许多。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的汗随即挥发。
夏乾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黄粱一梦,他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哥!”他牵着一个瘦小的姑娘从门外奔跑进来,“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叫做习槿。”
秦州一愣,回过头。那姑娘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发髻精致美丽,眉眼如画,楚楚动人。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竟令他最爱的弟弟为她思念一生,憔悴而终。
他冷笑一声:“新认识,就成了好朋友?”他恨不得撕碎这段姻缘。
“你应当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而不是耽于儿女之情。”他沉着脸说,“你与印淮约好三年后进京之事,可曾忘了?”
“我与槿儿只是朋友,不是哥哥说的那样。”眼前倔强的孩子伸长了脖子狡辩,大声顶撞,“再者,儿女之情又如何?人不能一生只图进取。”
“不争气的东西。”他怒火中烧,摔门而去。
他心中明白,他并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他何曾贪图过功名?若能如意,他宁愿他的弟弟一生躬身事茶桑。只是他能看到结局,他知道他最爱的人的一生都将被眼前的这个姑娘占据了。
功名,不过是他妄想能令这对痴男怨女分离的救命稻草罢了。他祈盼着他的弟弟能够一心求学,这样就能够冷落了那个姑娘,从而断了情感,了了情缘。可是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他是观星者,他分明知道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他那个蠢弟弟,还是在一年后迎娶了那位姑娘。
“明日你大婚,哥哥不能来了。”头晚,他来到他屋中。
“为何?”平玖有些惊诧又失望地问。
“明日太子出郊打猎,我得陪同。”他笑一下,“新婚燕尔,可别荒废了学业。我的弟弟可是要做状元的。”